慕摇光摇摇头,携叶争流一起,在船上唯一的一张矮桌前坐下“连声慕公子都不叫了果然,叶姑娘只是想利用我逃出浮生岛而已。”
“你也只是想招揽我做你的下属,顺便从我这里打听到应鸾星的事而已。”叶争流冷冷地说道。
至于慕摇光怀疑她卡牌有蹊跷的事,叶争流还没傻到给慕摇光提醒。
慕摇光随意地晃了晃折扇,很真挚地说道“我只是想搭一程你们的顺风船,给自己省一点事罢了叶姑娘不知道吗,你们开走的这艘,可是岛上唯一的一艘灵船啊。”
叶争流闻言微微一愣“什么灵船”
慕摇光笑了一下,随手在船舷上拨了一拨,下一秒钟,沙船行驶的速度突然比之前加快了数倍。明明此时已经没人划船,但是它却沿着船头既定的方向,笔直地向前行去。
“由灵矿驱使的器物,则为灵器以灵矿为动力的船只,当然就叫做灵船。”
“至于灵矿”
慕摇光的左手缓缓地展开自己的扇子,不知是不是叶争流的错觉,那副扇子似乎在刚刚的一场激斗中褪色了许多,像是被骤雨击打得败落的花枝一样,隐隐露出一种早秋的憔悴来。
用这样一把失却颜色的扇子遮住下半张脸,慕摇光披着头发,冲身边的叶争流垂眼一笑,笑容中竟然也透出了几分的可怜劲儿。
“灵矿,就是那天我在堂上为叶姑娘点灵时用的东西了。”
听到慕摇光提醒,叶争流才恍然想起这一节来是了,她能觉醒卡牌,还是慕摇光亲手替她点的灵,而且用去的似乎还是一块金色的、看起来就很贵的,据旁人说是第一流的好矿
即使知道慕摇光是在有意提醒往事,但叶争流确实没法继续冲他横眉冷对。
船上的气氛一时之间便缓和了下来。
“有了这艘灵船,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们便可靠岸了。到时候,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倘若再见,那是萍水有缘。”慕摇光合上扇子,说话的语气无比真挚。
对他来说,离开浮生岛似乎也是一件快事。
至少就现在为止,慕摇光卸了发冠,坐姿慵懒,也再没对叶争流有意无意地摆出那个“慕公子”的谱。
他这个人,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倘若他想要讨好什么人,必然能做的不落痕迹。
从第一面见到叶争流开始,慕摇光就知道,叶争流只怕没在卡牌一道上受到过多少正经的教导。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有意投叶争流所好,把话题往卡牌方向上引。
“叶姑娘可知,卡牌分类方式都是什么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慕摇光和叶争流说过这件事,她对此记得很清楚。
“按照器物、事物、动物、人物、植物分为五类,对吧”
慕摇光轻轻颔首“不错,但这只是分类里最基础的一种,而且有时不太全面。”
叶争流追问道“怎么个不全面法”
“有些卡片,你想把它划进事物卡里是很勉强的。比如说,我就曾经见过一张叫做惊奇的卡牌,你觉得它应该怎么分类”
这个问题嘛
叶争流觉得,它似乎也只能分进“事物”卡里。
但确实如慕摇光所说,这张卡分进事物卡里,总感觉有点不合时宜。
“所以,除了这种分类方式外,卡牌还又其他的分类方式。”
“比如说,它们可以按照技能模式,分为控制、辅助、防御、攻击、生活五种,按照获得方式,分为先天、后天两类,按照卡牌本身的性质,分为死卡、活卡两种”
这一段话可谓滔滔不绝,乍一听还不太好消化,但叶争流把它们尽数听进心里。
第二种“控制、辅助、防御、攻击、生活”的分类方式她能明白,想来与前世游戏里“法师、战士、奶妈、生活玩家”等职业选择差不多。
只是不知第三种“先天后天”和第四种“死卡活卡”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叶争流发问,慕摇光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一些,却当真一字一句地给她解释起来。
原来所谓先天,就是卡主在点灵成功后,所有自主觉醒的卡牌,就叫“先天卡牌”。
至于后天卡牌便是拿了别人的卡牌来用。
“有的人的卡技特殊,可以剥夺别人的卡牌。还有些时候,世家大族中会用秘技保存卡牌,以相同的血脉为前提,令强大的卡牌可以代代流传。极偶尔的时候,卡主可以在死亡前让渡卡牌此外,还有一些特殊方式可以后天授予卡牌,只是那些方法,通常都是压箱底的不传之秘了。”
关于死卡和活卡嘛,这个区分方式就更简单。
“如果你的卡牌可以解锁新的技能,那么这就是一张活卡。有的卡牌一生只会有一种技能,那么这就是死卡。”
说到这里,慕摇光充满感叹地摇了摇头“活卡未必强大,死卡也未必弱小。在你我卡者的世界里,胜负高低,不能全凭卡面而论,有些时候,某些卡牌也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不是吗,叶姑娘”
他仿佛说者无意,但叶争流却听者有心,她下意识联想到自己用乾隆技能卡阴了慕摇光一把的事,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
慕摇光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把折扇搁在桌上,伸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和叶争流各自倒了一杯水。
海上的这些粗人,哪里懂得品鉴茶叶,壶嘴里倒出来的连粗茶都不是,只有清凌凌的白开水。慕摇光没料到这个,看着杯中白水的神色明显有些错愕。
片刻之后,他终于开怀而笑,一边摇头一边把茶杯推给了叶争流。
“倘若靠岸以后,叶姑娘还愿意和我共路一程,到时候再请姑娘去茶楼喝茶吧。”
一个随和而真实的慕摇光,远比岛上装腔作势的慕摇光容易相处的多。
叶争流对他改观了少许,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对着慕摇光比了一个敬酒的手势。
慕摇光当下也端起茶杯回敬。
就在叶争流即将把杯子凑近唇边的时候,杀魂突然以剑鞘重重地击打了叶争流的左肩。
这一下实在太重,叶争流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半面胳膊都痛得失去了知觉。她有些忿怒地回头看向杀魂“你干什么”
杀魂站在不远处,手中长剑锋芒毕露。
他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手中的剑刃上正往下淌着一串淋漓不断的血珠子。
杀魂嘴唇微卷,露出一口森白而锋利的虎牙来。少年的长剑笔直地指向慕摇光的鼻尖“他是你挑选的交配对象吗”
叶争流一愣,不可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啊”
“如果你不想和他交配。”杀魂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从他上船开始,你就一直握着他的手”
这话简直比三九天的冰凌还要刺骨几分,瞬间让叶争流从头皮麻到脚后跟。
叶争流瞬间如梦初醒,而且还是从最深的那种噩梦中惊醒。
杀魂说什么
她一直都握着慕摇光的手
直到此时此刻,叶争流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掌似乎始终躺在慕摇光的右手心里,而慕摇光刚刚是用左手倒茶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同时抽走自己留在慕摇光掌心里的手。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那短短的一瞬间。
指尖离开慕摇光掌心的一刹那,叶争流突然听到慕摇光发出一声遗憾的低叹。
那一刻,杀魂的长剑突然递入叶争流和慕摇光之间。但早在之前的千分之一秒里,浓烈到刺鼻的香气已然扑面而来,叶争流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慕摇光的左手不知何时抄起桌上的折扇,以他刚刚上船时镜像般的姿态,挡住了杀魂刺来的这一剑。
与此同时,一柄短刃几乎不带杀气地从慕摇光的右袖口里滑出,和叶争流收回的左手一起,深深扎进了她的脏腑。
“叶姑娘,我本来无意伤你。”慕摇光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叶争流,目光里饱含悲悯,就和刚刚为岛主送终时一模一样
“早在斗所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不要带上这匹小狼。”
“”
慕摇光扶住叶争流的后背,他的态度顾惜而温柔,十分仔细地扶着叶争流,把她缓缓平放在甲板上,顺势借着这动作低头,躲过杀魂擦着他头皮削过的一剑。
在同一时间里,慕摇光左腕一翻,扇风一划,以和右手浑然不同的果决冷酷,在杀魂胸前空门处重重割开几道皮肉撕裂的血痕。
杀魂为了躲避扇罡抽身急退,一路后撤到船舷之上。
而叶争流则在第一时间用出了“十年一觉扬州梦”,想要像刚刚干掉丛影那样,和杀魂打一个配合战。
然而,就在技能生效的下一秒钟,浑身僵直,定在当场的人,竟然不是离她最近的慕摇光,而是退到船头上的杀魂。
“多谢叶姑娘,谢你祝我一臂之力。”慕摇光微笑着对叶争流曼声细语“忘了告诉姑娘,凡是我见过的卡牌技能,就不会对我起作用了。”
他撇下叶争流,缓步踱到船头僵直的杀魂面前,有些不忍地摇了摇头。
“或许你们不信,但我是真的不喜欢杀人。”
下一秒钟,慕摇光把手抵在杀魂胸膛上轻轻一按,把这只浑身僵直的旱鸭子,径直推进了大海的汹涌波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