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玉用手摸了摸鼻子,调皮地一笑,「我好久没有出去骑马了,天天窝在家里有点儿难受,都快要发霉了。」
徐氏皱眉道:「你才回家一个晚上,脚上的扭伤也没有好彻底,这回无论如何不许去,不能再缠着他们胡闹了。」
「娘……」宁如玉苦着脸求道。
「听话。」徐氏板起脸道:「你是已经订亲的人了,再一天到晚往外跑像什么样?昨天晚上我已经听你爹说了,等你明年书院一毕业就把你嫁过去!」
「什么?」宁如玉吃了一惊,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怎么会这么快?我还想留在家多陪陪爹娘呢!我舍不得爹娘!」
徐氏无奈地揉了揉宁如玉的脸蛋儿,「我们也舍不得你,也想把你多留在身边几年,可你跟武安侯是赐婚,这个要求是武安侯提的,你爹已经答应了。」
「啥?这要求真是武安侯提的?」宁如玉眼睛瞪着溜圆,完全不敢置信,她跟他相处也没几天,他居然要她一毕业就嫁过去?他用得着这么急吗?
在宁如玉还纠结着霍远行想要她一毕业就嫁过去的震惊当中的时候,徐家三个舅母带着三个表哥来到了魏国公府。
出於礼貌,三个舅母带着三个表哥先去老夫人罗氏的瑞安堂问安,领路的婆子一路将几人领到瑞安堂的偏厅坐下,有丫鬟上了茶水,婆子笑着请她们稍等,自个儿进去禀告。
大舅母吴氏长着一张圆胖白净的脸,看起来温温和和的模样,一双眸子扫了一眼身旁小几上摆的茶水,绿油油的茶叶在水里打着滚儿,清新的茶香味儿飘在鼻端,她就这么看了一眼,没打算喝。
二舅母张氏长着一张瓜子脸,穿一身白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綉领米黄对襟褙子,手里捏着帕子,瞧着帕子上綉着的荷花,仿佛瞧着瞧着,那花儿能活过来一般。
三舅母王氏长着一张容长脸,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坠马髻,插着一对金钗,脸上略施脂粉,眸光看起来有些淩厉,她端起身侧小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把茶杯放了回去,嘴角往下一撇,隐隐透着一丝不耐。
等了约莫快一刻钟,去通禀的婆子才回来,笑着道:「老夫人身子不好,这会儿才刚用完药,让几位等久了,奴婢这就领你们过去。」
大舅母吴氏随后站起身来,白胖的脸上看起来依旧很平静,二舅母张氏则向三舅母王氏抬了一下尖细的下巴,三舅母王氏瞟了一眼,眉毛一挑,仿佛下一秒就会去找老夫人罗氏那个老虔婆干仗,让她们等这么久,真是过分!
几人跟着婆子去了正房那边,老夫人罗氏身穿深紫五彩刺綉镶边对襟褙子,头上戴着抹额,太阳穴上还贴着膏药,靠在榻上半合着眼。
大舅母吴氏她们进了屋,上前客气地给老夫人罗氏行了礼问了好,老夫人罗氏一边低低地□□喊头疼,一边抬手让大舅母吴氏她们坐了。
落座后,丫鬟又来上了茶,彼此闲话两句,大舅母吴氏笑看着坐在榻上的老夫人罗氏道:「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要少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哪里是事事都能管得过来的,管太多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也不嫌累得慌。」
老夫人罗氏一听这话就不舒服,刚要开口,二舅母张氏抢先一步插嘴道:「大嫂说得对,像我们家老夫人就不爱管太多闲事,每日里只管吃吃喝喝再带着院子里的丫鬟打打拳赏赏花,日子过得莫说多潇洒,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保管活到一百岁也无病无痛。」
这话表面上似乎是在关心老夫人罗氏的身体,叫她向威远侯府老夫人杨氏学习,平常只管吃吃喝喝打打拳就好,过过清闲日子,可是细想之下就会发现,二舅母张氏说的话别有深意,言下之意就是在駡老夫人罗氏爱管闲事,岁数都这么大了还一天到晚作怪,简直就是爲 不尊,所以才这里痛那里病,早晚短命!
老夫人罗氏听懂了二舅母张氏话里的意思,一阵头疼袭来,差点儿气了个仰倒。
三舅母王氏人比较直接,说话也不像大舅母吴氏和二舅母张氏那么含蓄,根本也不管老夫人罗氏爱不爱听,想不想听,开口就劈里啪啦地说起来,「我说这个人生病啊都是作的,只要少思少虑不要听到风就是雨一天到晚闹得不停歇,动不动就要惩罚那个处置这个,多积点口德和福报,天老爷也是看得见的,谁好谁不好它都有数,少作妖的人自然就能精神抖擞身体康健。」
快人快语的三舅母王氏一席话,就差没有指着老夫人罗氏的鼻子駡她是个老妖怪一天到晚在府里搅风搅雨闹得不得安宁了,会生病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老天爷都看着的,不处理她这样的坏蛋处理谁,这就是自己不积德的报应,老天爷冲早收了她这个老妖怪。
「你,你这什么意思?」老夫人罗氏气得手抖,指着三舅母王氏不悦地道。
看老夫人罗氏脸色极爲难看,三舅母王氏朝天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故意问老夫人罗氏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哪里说错了吗?」
不等老夫人罗氏回答,大舅母吴氏忙笑着跟老夫人罗氏道:「她一向说话都是这么直接,说话不好听,老夫人你别往心里去。」
二舅母张氏也道:「她在家也是喜欢这么口没遮拦的,说出来的话常常把我们噎个半死,我们都不跟她一般见识。」意思就是老夫人罗氏你要是跟我们这些晚辈介意那也太没有度量了。
一张嘴如何说得过三张嘴,老夫人罗氏被三个舅母堵得话都说不出来,说又说不过,又不能像駡府里人那样駡,只有喘粗气干瞪眼的份儿,最后实在是看到三个舅母恼火,只能借口说自己不舒服,想要歇息了,让吴嬷嬷把三个舅母送出去。
心直口快的三舅母王氏在临走之时还不忘送了老夫人罗氏一句,「老夫人,我看你身子这么差不太好啊,吃药只能养身体不能养性子,要想身体好,还是应该多修身养性,像我们家老夫人一样,你可以多跟她聊聊天交流一下经验。」
老夫人罗氏差一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说她身子不太好是駡她要早死吗?还像威远侯老夫人杨氏一样,就那个老太婆,跟她说不上三句话就会吵起来,駡人不带脏字,嘴皮子又厉害,駡不赢还能舞枪弄棒,真正就是个母老虎,她才不想跟杨氏接触,说什么交流经验,她去找駡还差不多,她才不会去自找苦吃。
幸好三舅母王氏说完话就跟着其他人走了,没有看到老夫人罗氏被气得铁青的那张脸。
话说三个舅母随后又去了桂香苑看徐氏和宁如玉。
到了桂香苑,三个舅母带着三个表哥进了正屋,跟徐氏和宁如玉互相见礼后落了座,丫鬟端着茶水糕点上来。
「婷婷前几天被吓到了吧?」吴氏朝宁如玉招了招手,让她到她身边去,拉着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心疼地道:「瘦了,瘦多了。我正好给你带了些补品过来,给你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谢谢大舅母。」宁如玉甜甜地道。
旁边坐着的二舅母张氏道:「我也拿了些人参和鹿茸、血燕窝来,婷婷喜欢吗?」
「喜欢喜欢。」宁如玉忙道,她们都是真心关心她的家人,她自然喜欢得紧。
三舅母王氏则不同,她没送药材补品,前面已经有两个人送这些东西了,她再送也没什么新意,就给宁如玉送了新鲜玩意儿。
「我没给你拿补品药材过来,我给你拿了个玩意儿,纯铜做的小帆船,东西是你三舅舅去扬州的时候买回来的,说是一帆风顺,平平安安。」三舅母王氏便让人把东西拿了上来。
纯铜小帆船装在一个朱漆色的盒子里,高约一尺,长约七寸,宽三寸,上面有一个红色的盖子盖着,看不到里面的摆件是个啥样子。
丫鬟捧着盒子放在桌上,王氏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纯铜做的金灿灿的帆船来,三个船帆上分别刻着一帆风顺、万事如意、平平安安等字样。
「喜欢吗?」三舅母王氏问。
「喜欢。」宁如玉道:「可以摆在书房里。」
「喜欢就好。」三舅母王氏仿佛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她送的东西不合宁如玉的心意。
说来这事儿也是很好玩儿,每次王氏送礼物给宁如玉送的东西都是奇奇怪怪的,就连她儿子徐崇烈都看不下去,觉得她怎么可以送这些玩意儿了,人家婷婷好歹也是姑娘家啊,你就不能送点儿首饰珠宝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书画诗词么?或者送食味斋的吃食也可以啊,怎么每次都送这些东西,到底知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啊?可是他娘明明也是女的啊,怎么就不明白了?
就比如此刻一样,徐崇烈看到她娘送一个帆船给宁如玉,心道这个寓意一帆风顺平平安安倒是看起来不错,可是送个帆船给姑娘家是不是有问题啊,难道想把人家宝贝姑娘远远地送走么?
想到此,徐崇烈就想扶额,一张英俊的脸都快皱到一块儿了,简直都不敢看她娘,偷偷把眼睛移到一边去。
不过还好,宁如玉和徐氏都反应正常,没有说礼物不好,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随后又说了一些闲话,徐氏和吴氏她们有些话要说,便打发宁如玉和徐家三个表哥到院子里去玩儿。宁如玉便和徐家三个表哥告退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大表哥徐崇灏一直皱着眉头看宁如玉,起初宁如玉还没有发现不对,慢慢才发现他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便不由自主地偷偷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他那锐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