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熟41(1 / 2)

远远地,萧熠也看见了厉行。然而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走回头路的。况且,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

萧熠的车速极快,伴随着轮胎抓地的声音,宝马Z4在距离越野车不足十公分的地方停住。略坐了几秒,他打开车门施施然下来。

夜风袭来,夹杂着绵绵细雨,一点点沾湿两张神情淡漠的面孔。厉行平静地吸了一口,吐出的透明的烟圈飘缈地散在空气里,然后,他将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扔过去。萧熠接过,掏出一支烟夹在唇角,打火机亮起摇曳的光亮,清晰地映出他的眉眼。

路灯昏暗的光晕里,两个男人,沉默地站在贺熹的公寓下,抽烟。

犹如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峙。厉行不言,萧熠不语。

很久以后,沉默由萧熠打破,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忍受她的?脾气可倔了,说东就不允许别人往西的主儿。」

对於萧熠的心理素质,厉行是有判断的,所以对他表现出来的淡然没有丝毫意外,手指一挑,他将烟头弹到街道上,自嘲而无奈地笑了笑,「确实不是一般的倔。三句话不合,铁定动手。」

萧熠挑眉,有丝丝嘲弄的意味,他打击道:「我猜你肯定挨过她的揍。」

暗沉的夜色里萧熠看不清厉行眼眸里蕴藏的东西,只是听到他以低沉得恰到好处的声音平静地说:「分开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也是一种幸福。」

萧熠听得扬眉,话里有话:「人就是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她怎么『作』都能承受,还觉得挺美。」

如鹰般锐利的眼里投射出漠然的光,厉行意态慵懒地介面:「我看过有关文献,科学家说『热恋的大脑,有着与精神病患者相同的成分,所以一个人如果爱上另一个人时一定是掩饰不住的,总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也就是说,恋爱中人等同於精神病。」

萧熠闻言好心情地笑出了声,双眼溢出星唇般璀璨的光,那是只有他面对贺熹时才有的柔和与清明,「不是,我有点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特种兵,成天都研究些什么玩意?!」

闲闲地倚靠着车身,厉行以手势拒绝萧熠递过来的烟,仰望着漆黑的天幕,他批评道:「不要以为特种兵都是不苟言笑的!」

没错,尽管在现今社会随着书籍和电视的普及,特种兵已不再神秘。但很多人还是不知道,其实真正优秀的特种兵心里素质都是极好的。他们一般很开朗,善於自我调节或是通过交流的方式释放压力,比如执行任务前一秒他们还会相互调侃笑闹。总之,特种兵并不如人们印象中的沉默寡言,像是厉行。

「长见识了。」萧熠也不多作辩驳,他话锋一转问道:「杀过人吗?」

厉行的神色依旧淡然,倪了萧熠一眼,他反问:「说没有你信吗?」

萧熠又点了支烟:「这道程序启动错了。我应该问杀过几个。」

「杀」,一个过於残忍和沉重的字眼,厉行本不愿提及,然而萧熠的话却让他想起在特种大队时与战友并肩作战的场景。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在领受任务的时候,除了思索如何在无损伤的情况下完成任务外,谁都无法顾及其它。战场上,杀不了敌人,就要被杀!有了这样的认知,从前的厉行,执行任务时从不手软!而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受伤后就被他封存了。深呼吸,厉行的话似提醒似别有深意,「没有谁想杀人,只是身在其位,改变不了那种矛盾。」如同他的真实姓名、家庭背景,在特种大队服时都属於国家机密。即便没有与贺熹分开,很多事情也不能过多的告知是同样的道理。

不能改变的矛盾?!如同听懂了厉行话里暗示的意思,萧熠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光亮,随即又很快熄灭。思索了片刻,他绵里藏刀地说:「不是什么都像你们的感情一样不容改变。」沉沉叹了口气,彷佛要借由这声冗长的叹息释放内心的压力,萧熠前言不搭后语地骂了句:「他妈的人活一世,怎么就有这么多无可奈何!」话音未落,手中燃着的烟被他用手直接掐灭。

他究竟想表达什么?看向他的目光深沉难解,厉行没有说话。

情绪忽然就被调至无人可触及的频道,气氛莫名地有些沉重。

良久,萧熠提及了另一个话题,他问出压抑在心中许久的疑问:「上次你为什么没误会?那么有信心她没跟我?」

厉行反应过来萧熠指的是他在医院门口看到的一幕,他的目光陡然犀利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我没误会?我当时恨不得拆你骨头!」停顿了下,厉行以平静却又暗潮汹涌的语气警告道,「不过你以后给我注意点,少出现什么不良举动!」

萧熠笑而不语。过了一会他才说:「我和她说考验你,实际上是想试探她。」认命且无奈地笑了笑,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如果你再晚回来一年,她可能就不是今天的她了。」话音消弥,他启动车子,扬尘而去。

萧熠就这样来去一阵风。面上只是和厉行扯了几句没有中心思想的闲嗑,可是深究起来,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只是不知道如此含混的表达,聪明如他们,能否了然?

目送红色的跑车消失在夜色里,厉行依然保持着一种沉静而思虑的神态。然而,他思索的不仅仅是萧熠的来去无踪,还有他意味深长的话。

再晚一年,就是七年。

科学家说,不管多深的伤痛,只需七年,就会全部癒合。无论记忆多深刻的人,也会忘记。因为七年的时间,可以把人身上所有的细胞都更换一遍,一个旧细胞都没有。那些曾以为忘不了的伤痛,那些念念不忘的人,到底都是怕时光的碰触的。

此去经年,或许真的只要七年。

所幸,他没错过。

厉行参透了萧熠此行的目的,他明白他不是冲着贺熹来的。他不禁想,或许萧熠已经猜到今晚上出现在天池的除了两名特警,还有他?!

萧熠比想象中敏感、精明!终究是不是好征兆?一时间,厉行尚无法断言。然而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无论萧熠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都不会威胁到贺熹的安危。既然如此,萧熠爱着他的小七,与他无关。

只是……

沉淀一下,不要过早下定论!厉行提醒自己。

原本厉行没有上的意思,但在与萧熠经历了一场莫名的「闲聊」之后,他的脚彷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带领他上去了。没有敲门,厉行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就打开了门。房间里的灯都熄着,昭示着贺熹睡下了。为免惊醒她,厉行刻意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忽略将整床薄被裹在身上的小动作,贺熹的睡姿还算优雅。不自觉弯唇笑了,厉行蹲在床边,微微垂下头,以脸颊轻轻磨蹭她的,柔软的感觉让他的心暖暖的。

贺熹轻轻动了动,小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恬静的样子像是浑然不觉有人擅闯私宅。

柔软的心情根本控制不住。温柔地摸了摸她凌乱的发,厉行几不可闻地低声轻责:「这要是换个人进来可怎么办?」然后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握着贺熹窍小的手,透过窗帘缝隙投射进来的点点微光凝视睡得一派安然的女孩儿。

没过多久,贺熹睡得不再安稳,她一面踢被子,一面频繁地翻身。

厉行反覆为她盖了几次被子,都被她踢开。为了纠正她的睡姿,他脱了黑色的风衣外套,有意在她另一侧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