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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病床上的削瘦苍白男人有动静, 贺睢沉侧过脸, 略俯低,静等他醒来。

在光里,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 两人眼底浮现出劫后余生的笑意。

贺云渐刚从植物人状态初醒不久,身体处於虚弱状态, 只能躺着,他深褐色的瞳仁里有温度,凝视着时会比寻常人多出一抹暖色,伸手去握住贺睢沉的手掌:“瞧着……大哥都快认不出你小子了, 成熟了,像个男人。”

距离上次一见, 贺睢沉还是副清隽漂亮的少年模样, 如今西装革履, 脸庞鼻梁上架了副窄边的金丝框眼镜, 将情绪都藏在了那双淡到出尘的双眼后。

面对贺云渐, 他习惯压制淡漠一切, 无法将压抑久的情感宣之於口,嗓音偏低沉,反而像是与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闲聊:“你睡着的这些年, 没梦见我么?”

“梦见了……梦见你小子不严守清规戒律被赶出南鸣寺,我找不到你,一直都在梦里到处找你。”

贺睢沉骨节分明的手指根根握紧贺云渐,面上淡淡的笑:“看来在哥这里,我流落街头了七年。”

贺云渐说话慢,静了半天,他忽然问:“贺家一切还好吗?”

贺睢沉答:“很好,家大业大。”

贺云渐温和的看着他,随即才点了点头:“三天前我刚醒那次,很快又睡过去了……意识昏迷前,听到有个小孩在跟我讲睡美人的故事,是我做的梦,还是住在医院里的孩子?”

贺睢沉一时没回答,反倒是在外面走廊上,有两个护士低声窃语的声音从虚掩的门缝中飘进来:

“刚转院过来的那个植物人听说昏迷的快八年,能醒来真是奇迹啊。”

“听说家里很有钱,那天来了好多人……把消息都封锁住了,不让透露出去。”

“他还有个儿子吧,那个整天抱着童话故事书的小朋友。”

病房内,气氛瞬间静了许久。

直到贺云渐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亲弟弟,语调听上去很是困惑:“我什么时候有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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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那场车祸,让贺云渐脑部严重受损成了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的植物人,沉睡这么多年,他醒来只记得年少时的记忆,记得自己还有个至亲的弟弟,却忘记了很多事。

医生做完全身检查,给出的诊断如贺睢沉猜想的那样。

——贺云渐失忆了,丧失了他人生中大部分的记忆。

得知这个消息,赶来医院的贺语柳仪态尽失,抱着贺云渐哭了一场:“云渐啊,当年你出车祸……可是把姑姑半条命都带走了,这一年又一年,姑姑每天吃斋念佛,盼着你早点醒,盼得心都碎了。”

贺云渐身体还很虚弱,强撑着安抚了贺语柳半会,不知为何,脑海中的记忆残缺不齐,除了清楚记得跟贺睢沉兄弟间的每件事外,连带对贺语柳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不清。

但是他是认得耗费心血培养自己成长的姑姑,也深知她对贺家,对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