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楚家栋着实没想到, 他将大儿子和大姑奶奶分开,小女儿却返身杀出回马枪。大姑奶奶拽着楚家栋前往祖祠议事时,楚家栋内心是崩溃的, 他其实就想给父亲扫扫墓, 在老家里逛逛, 怎么就跟祖祠杠上?

楚家栋一直不好掺和家乡里的事,原因就是楚家栋姓楚, 按道理应该是他姓胡的二哥来管, 偏偏对方由於丁克不敢回村, 此事就复杂起来。他多年来也没多关注祖祠的事,就是修缮时回来看看, 根本不管组织管理。

大姑奶奶恨不得要哭天抹泪, 向楚家栋诉苦道:“我哥临走前让我帮胡老二操持祖祠的事, 我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想着以后要好好交给你二哥, 哪遭得住她这般抹黑……”

楚家栋望着老人抹脸, 他顿时感到阵阵头大,忙道:“是是是,您别哭, 我们先过去。”

楚家栋不敢让大姑奶奶情绪波动太大,唯恐肖肖表叔等人担忧,毕竟这可是人家的亲娘,还在对方的地盘上。

楚家栋欲言又止地望向肖肖表叔, 对方却轻松地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老胡家的事情!”

表叔显然清楚亲妈的作妖实力, 他如今的心态相当轻松,倒让楚家栋万分无奈。楚家栋很想说自己也不姓胡, 可大姑奶奶已经挽住他的胳膊,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楚肖逸和肖碧跟在后面,他们本来都计划外出扫墓,哪料到又横生波折,自然满脸茫然。楚肖逸索性问身边的摄像:“出什么事啦?”

节目组遍布在村庄里,自然是楚肖逸等人的眼线。工作人员用对讲机询问片刻,答道:“肖肖在祖祠做福果,跟大姑奶奶起争执。”

楚肖逸:“做福果?怎么做?”

工作人员让摄像去查素材,又汇报道:“她说在祖祠的台子上‘叮’一下就做好。”

楚肖逸:“……”你以为是微波炉热饭吗?

祖祠原本是家族过去议事的地方,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越来越多的人都离开老家,村落里逐渐变得冷清起来。肖肖爷爷离世前,他感觉儿子们已经不再会回老家,便让大姑奶奶操持祖祠的事,还将其他姑奶奶写上族谱。

肖肖爷爷祖上都是几代单传,他作为同辈里唯一的男丁,当其父亲离世后,他就是家族的族长。按道理,肖肖大伯应该是下任族长,可惜的是他过早离世,又只有女儿。肖肖二伯该接过担子,但他由於丁克惨遭大姑奶奶纠缠,更是吓得不敢回村。

楚肖逸说得没错,大姑奶奶确实是没有选择,否则她都不该找楚家栋评理。

大姑奶奶过去总找肖肖爷爷评公道,如今又继续找楚家栋评公道,但楚家栋还真没有自信摁住小女儿,他在辩论方面就没战胜过楚肖肖。他还能小声地说楚肖逸两句要懂礼貌,可他都不敢这么说小女儿,她能有理有据地把人怼翻。

楚肖肖是不会留下污点的,她一定是有完整的逻辑链,才会跟你展开battle。

果不其然,楚肖肖仍然坐在祖祠内,她身后还有一帮神情紧张的小丫头,唯她神色镇定、淡定自若,背靠着祖祠的台子,仿佛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

楚肖逸见妹妹颇有大姐大的阵势,幸灾乐祸地在旁观望小孩大战老太太,颇有隔岸观火的架势。他可能是平时被楚肖肖怼得太狠,如今见别人倒霉,顿时来了精神。

楚家栋叹了口气,他在路上已经听过大姑奶奶的哭诉,无奈道:“肖肖,你来阐述一下事情经过吧。”

楚肖肖振振有词:“小洁她们昨天没有福果,我觉得祖先们也想祝福她们,所以大家一起制作福果,补上昨天遗漏的那份。虽然我们没有点香,但我们认真地拜过祖先,有哪里不对吗?”

楚家栋昨日真没注意到小洁等人,主要当时周围都乱糟糟的,他就记得肖肖没拿到福果,大姑奶奶以次充好,肖逸为此发怒。因为楚家栋也不认识亲戚家小孩,所以他没发现女孩们都没有,只当恰巧是肖肖没有。

楚家栋点了点头:“没有哪里不对?”小女儿讲得挺明白,他真没挑出毛病。

大姑奶奶见楚家栋战力如此之低,连一回合都撑不过,她当即不满道:“当然不对!她们是坏了规矩,哪有自己做福果的?正经仪式都没有,只会惹祖宗生气!”

楚肖肖平静道:“好,那就麻烦大姑奶奶帮我们举行正经仪式,然后再把生产出的福果给我们。”

楚肖肖被人质疑生产资质,倒也没有恼羞成怒,她本来就是第一回 制造福果,被指责没有正经仪式挺正常。她又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造福果,她就只是需要一批福果。

大姑奶奶一时语噎,又暴跳如雷道:“我说过没有女娃讨福果的!你们这是不合规矩!”

楚肖肖:“哪位祖先说女生不能吃福果?你把他叫出来,我来跟他理论!”

大姑奶奶:“你又开始胡说!”

楚肖肖掷地有声:“你都没法证明祖先说过这话,你就是垄断福果生产,你是不正当竞争,会受到法律制裁!”

大姑奶奶:“……”

楚肖肖前不久随便读到一篇英语文章,加载不少经济学术语,认为大姑奶奶妄图垄断福果制造,所以才会不依不饶地拿“规矩”质疑她们的生产资质。如果楚肖肖等人可以制造福果,显然侵害大姑奶奶现有的权力,自然惹对方发怒。

大姑奶奶就是农村老太太,她哪里听得懂不正当竞争,更不知道哪里违法?

楚肖逸煽风点火道:“何必还找祖先问,打电话问我二伯呗……”

楚肖逸迫不及待地要看大姑奶奶倒台,他就不信二伯能说出重男轻女的话,按规矩也该男性来操持祖祠的事,他自然用规矩打败规矩,逼着大姑奶奶下台。

大姑奶奶遭兄妹夹击,又开始抹眼泪:“我算是看明白,你们就是合起伙儿欺负我,我哥当初让我接过祖祠的事,我本来就百般推辞,如今还给胡老二就是……”

胡老二就是肖肖二伯,楚家栋赶忙道:“别别别,不是这个意思……”他二哥要知道飞来横祸,估计对老家更是惶恐。

楚家栋被吵得头昏脑涨,最后深深地长叹一声,主持局面道:“我待会儿跟我爸商量一下,晚上给大家一个答覆,好吗?”

楚肖逸满脸发懵,他着实不知父亲如何跟爷爷商量,简直是细思极恐。

楚肖肖好奇道:“爸爸要跟爷爷商量吗?”

楚家栋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对,爷爷是大姑奶奶的哥哥,也是肖肖的爷爷,他肯定是最公正的。”

大姑奶奶听楚家栋提及兄长,她顿时也止住眼泪,明白他们是要先去扫墓。祖祠内短暂地息战,大姑奶奶自然无法质疑楚家栋和肖肖爷爷商议的合理性,倘若楚家栋给父亲扫墓说不上话,岂不是意味着祖祠仪式也没作用,这属於自打脸,不符合大姑奶奶的规矩。

大姑奶奶的思想就是合理和不合理杂糅,存在无数互相矛盾的地方,却又莫名其妙地形成平衡。

一行人带着楚肖肖去给爷爷扫墓,又放小洁等人回家。楚家栋表明晚上会给大姑奶奶交代,他也没有苛责小女儿,离开祖祠就再不提此事。

肖肖爷爷的墓地坐落於青山绿水间,他们祖祖辈辈都安葬在老家里,这也是他最后的遗愿。上坡的路很不好走,楚肖肖凭借座驾哥哥才抵达墓碑前,她像模像样地给爷爷鞠躬上香,认真道:“爷爷好,我是楚肖肖。”

楚肖逸望着爷爷的墓碑,倒是想起过去的事情,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在他的记忆里,爷爷不是沉睡的墓碑,是温暖而鲜活的老人,跟楚肖肖的感觉不同。

小女孩没有见过爷爷,也没有真实地触碰死亡。她在经历祖祠的事情后,反而开始相信心声能被祖先听到,还要在爷爷墓前告大姑奶奶的状。

楚肖肖:反正大姑奶奶都在我爸爸面前抹泪,我也要在她哥哥面前告小状。

楚家栋面对父亲的墓碑沉默许多,他将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又亲手将墓碑上的灰抆掉,全程一声不吭。

楚肖逸和楚肖肖也动手帮了点忙,肖碧望着儿女的头顶,笑道:“你们受到爷爷的庇佑,这是祖荫啊?”

肖碧动手将楚肖肖脑袋上的树叶摘掉,楚肖逸见状摸了摸后脑杓,发现自己头上也稀里糊涂沾到树叶。其他同行的人都没有,偏偏就兄妹二人蹭到。

楚肖逸知道这就是一种美好的祈愿,但楚肖肖却坚信是爷爷要主持正义,爷爷果然觉得她说得对,大姑奶奶说得不对。

一行人扫墓结束就要返程,楚肖逸见父亲蹲着没动,出声道:“爸,走啦?”

楚家栋:“你们先下去吧,我跟你爷爷单独聊两句……”

楚肖逸着实懵圈,他总觉得事情的走向越发奇怪,难道父亲还真能跟爷爷商量?

楚肖逸抱着楚肖肖,跟随肖碧等人先下去,他们走路的速度慢,以便让楚家栋能跟上。

楚家栋独自待在墓前,他当然没有跟离世的父亲交流的能力,但他在无数回忆中揣摩着父亲的心理。他以前不理解父亲的许多做法,等他逐渐到此年纪,却渐渐地开始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