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杀气太重,也或许是三个盘子占地太突兀,抖腿男的注意力终於从饭盘子里挪开,抬头看了晏思成一眼,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李媛媛清楚的感觉到桌子猛的颤了一下,然后便没有抖动感再传来了。
紧接着抖腿男端着还没吃完的饭盘子默默的走开了。
李媛媛看他离去,还有点舍不得。
她刚想说晏思成两句,但垂下头来的晏思成眼眸里的神色哪有半分凶恶,他望着李媛媛,带着一点温柔轻声道:「殿下,膳食已经布置妥当了。请用。」
饭菜的味道传进鼻腔里,撩拨了肚子里的馋虫,李媛媛对於离开的抖腿男,再无残念。
一顿午饭,李媛媛在嘈杂的食堂大厅吃得格外安静。
因为几乎没有人来与她同桌,负手站在她身后的晏思成就像是隔开这个角落的一堵墙,用目光便划清了李媛媛与别的学生之间的楚河汉界。
大概是被这么对待习惯了,李媛媛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但走出食堂的一瞬间,李媛媛回头看了一眼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打闹的学生们,心里却起了一点波动。
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样呢?
李媛媛看了看身后半步毕恭毕敬的跟随着的晏思成,蓦地退了半步,和晏思成站在同一位置。晏思成几乎也是立刻退了半步,不多不少,还是刚才那个距离。
晏思成对李媛媛的动作有几分不解:「殿下?」
李媛媛笑了笑,并未解释什么。
中午李媛媛坐在空无一人的排练厅里面背剧本,晏思成和上午一样站在门口,只是现在排练大厅里就李媛媛一人,所以他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李媛媛记性很好,只要理解了前后文,对於这个公主的言语她只需读两三遍就背下来了,加上她的戏份也不多,不过半个小时,通篇台词她就已经记在了心里。
看看还是空空荡荡的排练大厅,李媛媛知道离「两点」应该还有段时间。
於是她又把被张楠嫌弃的最后一段拿出来看了看。
戏里的公主终於知晓自己喜欢的驸马背地里做的那些阴谋与算计,公主站在悬崖上望着月亮独白,看着带兵追来的驸马,公主心如死灰,最终跳下悬崖。
李媛媛将这些字眼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几遍,最后一声长叹:「不明白。」
门口的晏思成听得她这声叹,目光往李媛媛那方瞟了一眼。
「思成。」像是知道他在偷看一样,里面的人立即叫他了。晏思成面不改色的走进去:「殿下。」
李媛媛手里握着剧本,沉思着问他:「那日我们掉下悬崖,思成可有过痛苦绝望,心死如灰的感觉?」
晏思成一愣,脑海里莫名的闪过李媛媛的手从他掌心里滑落,坠下无底深渊的场景。他沉默着没有回答,李媛媛摸着下巴自顾自道:「到底怎样才够绝望心死呢?要说悬崖我也掉过一次了,但却是被撞下去的,我只记得当时掉下去时的念头是要抓那个撞我的家伙垫背,可没想到却被思成你抓住。像这公主这样绝望心死的感觉,我还当真理解不了呢……」
晏思成垂眸:「属下只望殿下此生都不用理解此番味道。」
李媛媛没听出晏思成话里暗藏的情绪,只道:「我约莫确实是体会不到了,通篇剧看下来,我都在思考,为何不在此处将驸马弄死,为何不在那处将驸马弄死?明明这戏里公主处处有机会宰了这大逆不道之徒,却处处都愚蠢的将驸马放过,即便到最后,我若是公主,我也绝不愿跳崖,堂堂金枝玉叶,留得青山在,还怕日后没柴烧死这负心汉么?」
一通话说下来,李媛媛舒畅了许多,她转头看晏思成,又补了一句:「况且,那公主府的侍卫都是吃素的么,岂能容忍公主被欺辱至如此地步!」
晏思成默不作声的暗暗低头一笑。
是啊,若李媛媛有了驸马,却被驸马欺辱至此,晏思成觉得自己便是拼了一死,也要与那驸马同归於尽,不再让他再伤公主分毫。
「算起来,还是前面横行天下欺负人的戏码演起来舒服。」李媛媛笑问晏思成,「思成可有看见我今日上午蛮横凶狠的模样?」
晏思成一愣:「殿下恕罪……」
「下午还要练呢,思成便坐这里看吧。」李媛媛拍了拍他左手边的位置,「我可是难得骄横一次啊。」
「……是。」他所有的安排,都没有李媛媛的一句话来得重要。
下午排练开始时,晏思成便坐在了李媛媛让他坐的位置。期间有人想和自己的伙伴一起坐一排,让晏思成与他们换个位置,最后都被晏思成冷冷的目光盯得自己默默离开。
他不会让的。
晏思成想,这是公主给他指的位置。
他便会一直坐在这儿,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