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崽儿掷地有声, 可有理了。

孽看着阿果惊呆了。

仙人惊呆了。

宫装美人也惊呆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长得也不怎么样么，和我师兄差远了。”狐狸崽儿鄙视地看了看那手中持剑的仙人，不屑地哼哼唧唧说道，“不就是个见色忘义，被美色迷得团团转的傻货么，这种三心二意还脑子不好的玩意儿，你还把他当宝贝, 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啊我跟你讲, 这世上没什么比自己的生命还有尊严更宝贵的了。与其被他这么羞辱践踏, 不如甩掉他娘的, 以后嫁真心待自己的仙人，气死他呀。”

狐狸崽儿还当场给宫装美人出主意。

宫装美人呆呆地看着阿果。

阿果已经继续说道, “他其实很垃圾的。不信你给他一巴掌试试看, 他在你的面前都没有还手的能力。然后你就会发现，喜欢得要死的这个男人，其实也就那样儿。”

仙人么，弱肉强食。

修为比不上, 给一巴掌也是受着。

听着它带着几分蛊惑的声音, 宫装美人下意识抬手，隔空给了自己的夫君一巴掌。

仙人在强横的灵气之下不能反抗, 被一巴掌打得抱着自己的心肝儿一起砸进了墙壁里。

“看吧，我就说, 这是个废物点心来着。”阿果翘尾巴。

被仙人揽在怀里，同样挂在墙上的孽看着阿果惊呆了。

不是这只初生的孽，怎么仿佛和她有点不一样。

然而下一刻, 那刚刚还哭哭啼啼的宫装美人的眼里，已经骤然爆发了更多的色彩。

她像是没有想到，又像是被打碎了枷锁，看着虚弱地被她一巴掌打得爬不出来的夫君，又看了看仰着小脑袋做不屑状的狐狸崽儿，突然释然地笑了。

她附身，试探着在阿果警惕的目光里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轻地说道，“你说的对，谢谢你。我的确奇怪，当初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她曾经以为她爱他不能自拔，可是当他被她一巴掌砸进了墙壁，她才发现，他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她本想以死来证明她的清白。

可是如今为了一个废物去死，只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谋害这废物纳进门的另一个小妾，真是过于可笑。

“以后找个一心一意的。世上一心一意的男人可多了，你以后也能找到的。就像是我，我师兄就对我可一心一意了。”

狐狸崽儿趁着苏重明不在，吹牛吹得可响亮了，反正的确，苏重明只养她这一只狐狸，可一心一意了。

它骄傲得挺起了小胸脯。

宫装美人看着它笑了，抬脚走到了墙壁里的仙人面前，突然夺下了他头上的九龙冠冕。

“这仙国是我一力打造，既然你背叛我，那就带着这个女人滚”她将九龙冠冕戴到了自己的头上，再也没有半分哭哭啼啼绝望伤情的模样。那一刻，孽气从她的身上烟消云散。

孽不敢置信地看着堆积在这强大的女仙身上的孽气散去，尖叫了一声，从那仙人的怀中挑出，扑向了阿果，“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身影再也维系不足美貌的模样，转眼就化作了扭曲诡异的黑影，那一刻，本是软玉温香在怀的仙人看着自己变得扭曲邪异的心上人，惊呆了。

“背叛自己的妻子，你也就配这样货色”阿果一边翘着尾巴逃跑，一边不忘给负心汉心口再插一把刀，“背叛妻子，活该众叛亲离”

它头也不回地逃出仙宫，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似乎吐血的声音，更高兴了，尾巴都竖起来了。

可是那孽却已经赤红了眼睛，尖叫着追出来，就要将阿果完全吞吃。

就在她追着阿果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刻，自天穹之上，一道强横无比的剑光呼啸而下，重重地斩击到了她的身上。凛冽的剑光之下，那孽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一条手臂被剑光搅碎，还未散发，就被搅得完全不见。

阿果抬头，看着头上的那凌空而立的英俊剑修，眼睛都亮了。

“师兄”它叫了一声。

这一次，他没有反驳它的话。

孽被这一剑斩断了半片身体，滚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或许是因阿果化解了刚刚的本该惨烈无比夫妻反目的一幕，叫她在那一刻心神因此受到震动，或许是她竟然从没有想到，三界之中竟然还有这样强大的仙人，一击就可以几乎将她斩断，她眯着眼睛，看着阿果蹦蹦跳跳向着苏重明飞奔。

就在此刻，苏重明手中长剑抬起，又是一剑斩落。那一剑充斥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孽闷哼了一声，瞪着坏了自己好事的阿果。

万事皆有因果，她谋算那夫妻反目的孽气插手其中，本就修下了与那对夫妻的因果，若是那对夫妻反目，她会得到孽气，可如今被阿果破坏，她的确受到了重创。如今，看到那剑修一剑落下，却垂头静静地看着飞身向自己扑来的阿果，伸出了他的手，孽的眼底露出几分怨毒。

它受了因果重创，今日恐怕不能再能从剑修的剑下逃生。

可是她也不会放过坏了自己这无数年心血的初生的孽。

它那么喜欢它的师兄。

他也很在意它。

既然如此，她就叫他们尝一尝，什么叫做离别。

她突然尖啸了一声，半边身体化作了无边的黑气，在阿果就要跳起来扑向空中的那一刹那，无边的孽气翻涌，蜂拥着冲进了阿果的身体里。

狐狸崽儿惨叫了一声，跌落在地上，当孽气无边灌注，它身体的修为顿时拔高，修为拔高，突破屏障的一瞬间，苏重明总是冰冷的脸顿时变色，仰头看向天空。

孽赤红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翻滚着的无边的雷蛇，看着修为拔高，挣扎着的阿果，尖锐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煌煌天威，那初生的孽怎么可能抗衡，就算她也会被这劫雷牵连，可是拉着这只初生的孽同归于尽，看着那剑修痛苦，也

下一刻，苏重明将阿果护在怀里，当无边的雷蛇落下，他垂眸，一剑一剑，将所有的雷劫全都破碎。

天空轰鸣震怒，可是他却依旧抱着抽搐着的狐狸崽儿。

阿果张开眼睛，赤红着眼睛，看着在天道震怒之下，暴雨般雷霆中慢慢地嘴角流下血迹却依旧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它的师兄。

“不是，不是孽。我不是孽，找错了，别生我师兄的气，别伤害我师兄”它挣扎着从苏重明的怀里爬出来，对着头道，“饶了我，让我陪着我师兄吧，我愿意只当狐狸。自此以往，我只是狐狸，永远只当一只狐狸。”

它抹着眼泪，抱着安静地站在雷劫中的英俊的剑修，大声说道，“我是一只狐狸，不修炼，不会变坏。不化形，不会害人。我是一只红，”它垂头看着自己那诡异扭曲的黑色的皮毛，闭上了眼睛，回忆着灵兽园里的灵狐们，大声哭着说道，“狐狸，红，红毛儿的”

它一遍遍地告诉祈求天道，也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慢慢地，一切关于孽的记忆全都远去，只剩下一只皮毛慢慢变成了红色的狐狸崽儿，蜷缩在自己师兄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它从此只是一只狐狸，红毛狐狸。

天道停顿片刻，转眼将那只满怀怨毒地记录下了阿果画卷甩入三界的孽劈得神魂俱灭。

之后，万里晴空。

只有它，哪怕关于孽的一切都忘记，可是却依旧记得，不要修炼，不要变得强大，哪怕一辈子只做师兄肩膀上一只懵懂弱小的毛团。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怎样都好。

它忘记了一切，却死死地用身体记得誓言，直到心生贪念。

想要用人的姿态去拥抱师兄，想要用人的姿态去亲亲他，去陪伴在他的身边。

哪怕，哪怕上仙银月为了叫它不要因为背叛与天道的誓约，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骗她修炼了无情道，希望她从此忘记她的贪念与爱情，能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就算无数的世界里失去了他的记忆，它却在从轮回归来，再一次遇见他，又对他心生眷恋。

无论忘记几次，她还是会再一次爱上他。

苏果张开眼睛，耳边仿佛还有万年前，那个稚嫩的黑乎乎的狐狸崽儿的哭声。

“一辈子当一只狐狸，红，红毛儿的”

那一刻，她什么都想起来了，随之而来的，就是身上的灵气轰然爆发。

“虽然，虽然我知道做狐狸才能保住性命，可是我还是想要变成人，能抱一抱师兄。”

哪怕下一秒灰飞烟灭，她还是想真正地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