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绣锦迈进大夫人院子时，郑和丫鬟荷香擦身而过, 她喜滋滋地往外走, 昂首挺胸的, 根本没注意旁边还有个人。

待进了院子, 栾绣锦又看到同为徐氏贴身丫鬟的梅影, 正冲着荷香的背影啐了一口恨恨地道：“就想着攀高枝，把活计都推给我们,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栾绣锦突然觉着, 自己这个长媳当得还真是又聋又瞎。也不知道府里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干脆就不知道的。

徐氏待下人历来很是严苛，如今正是上午，荷香直接便往后院去, 自然是得了主子首肯的。

荷香前天是亲眼见着二爷来过一趟的，却没听到母子两人究竟谈了什么。她只知道最后不欢而散——而且还从未见过夫人发这样大的脾气！东西都摔了好些！

于是, 荷香这两日都过的胆战心惊, 生怕被迁怒。

哪知到了今儿早上，刚伺候着大夫人梳完头要走，就被叫了回去。

大夫人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冷冷地问：“你这丫头给我说句实话，是不是看上二少爷了”

荷香被唬了一跳，扑通就跪在大夫人脚边，口中连称不敢。却听上首的人冷哼一声：“你就别装了，从小跟在我身边儿，是个什么心性我还不知道么之前因着老大的媳妇不得宠, 就动过脑筋，可惜老大几乎就不在府里住着，根本没机会接近，就又把心思转到老二身上了。”

她抬脚碰了碰荷香的膝盖，“我说的可对”

荷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夫人明察秋毫……”

大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你这胆子，还敢爬床还是我给你指条明路罢，也不枉你白服侍我一场……”

徐氏道：别管用什么手段，只要她当真能笼络住二少爷，能得了他的宠，就直接给她过了明路，抬她做个贵妾。

荷香整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心思哪里还能放在自己的活计上，听说楚凌越是在府里过夜的，今儿又还未出门，找了个借口便要去碰运气了。

楚凌越今儿确实休沐，不过他其实忙的很。

之前那些脑子不够用的北齐遗民搞得那一出事简直神来之笔，他前儿刚因为要安排秋猎之事而调动了不少人手，再经这么一闹腾，连救人加上清理线索，诛杀残党，原本感觉人数多的仿若走在哪条街上都能遇上几个的十三卫密探，突然就显得人手不够了起来。

如今终于告一段落，要将之前暂且放下的日常事务重新分派下去——且正好要彻底跟换岗位，省着哪一件隐秘被窥探到了全貌，就格外的费心。

密令自有对应的暗号，并不担心被别人看了去，于是楚凌越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自己的书房里办公——他虽然不讨厌拷问和刑讯的声音，然而却格外厌恶十三卫总署内那一股子泛着霉味儿的空气。

于是，一脸平静坐在书房窗前“练字”的楚二爷，在外人眼中，就是个无事需要操心的富贵闲人。

通常引凤阁少有意料之外的访客，在小厮来通传说是大夫人房内的荷香来求见时，楚凌越眼不抬笔不停，余光内扫到了院门口正探头探脑往内看的女子，冷哼一声：“叫她进来。”

荷香显然是着意打扮过，身上穿着浅藕荷色的羽纱褂子，似乎在这秋日里头也不嫌寒凉，娉娉婷婷地走进来福了福身，将胳膊上挎着的食盒放在了桌上，笑着道：“二少爷，奴婢是得了夫人的吩咐，来给您送小厨房做的点心呢。”

“哦”楚凌越又龙飞凤舞地写完了一张，他放下笔，将纸拿起来放在一旁，似乎是最后一章练笔，连着底下的厚厚一叠，整整齐齐地方才桌角上。

他抬眼看向荷香，一双桃花眼中眸光深邃，说不上眼波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被眼角的泪痣衬的带着勾人的意蕴，看的荷香心神一荡，脸颊有些发烫，立刻低下头去，目光就落在了楚凌越方才写的那页纸上。

身无彩凤双飞翼这是原本要写给那个姑娘的……

“夫人何时这般亲切过，昨儿我可是刚顶撞过她。”楚凌越的手按在了食盒上。

“嗯……”刚刚从遐想中回过神来的荷香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夫人可从来不会主动承认她的错处，是你假借了她的名义，自己做了点心送来的罢”

荷香咬着下唇，笑的很是娇羞，“这奴婢可不知道了，二爷不若尝尝这点心，看这到底是夫人陪嫁来的厨子做的，还是奴婢做的呢”

她试探着伸出指尖，想要移开楚凌越按在食盒盖子上的手，浑然没注意到楚凌越此刻眼神冷漠如冰，仿若在看一个死人。

楚凌越当然没让荷香碰到自己，状若无意地收回了手，荷香心内有些失望，还是将食盒打开，里头是酒酿米蒸的桂花糕，甜香馥郁。

然而还未等她再说话，便听到又有人来通传，说是杨都尉前来拜访，如今人已经在前厅了。

“这还真是不巧……”楚凌越微微垂眸，根本就不正眼看荷香，只是荷香却不知怎么，感觉他是带着遗憾之意。

“不能浪费了你的一番美意，我直接带去和友人同食可好”

荷香低着头：“是送了爷的东西，自然是你想怎么样都行了，哪用得着问奴婢呢”

楚凌越便点了点头，经过荷香身边时，还轻笑了一声。</p>

荷香心内狂喜，心道果然楚二爷乃是惯在脂粉堆里打滚的人，随便使些小手段便能勾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