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们不到中午就已经全部到了，正和知初一起等在根生爹爹经常等客的柳树下边，五个家长五驾马车。庄户人家聚在一起，田地就是最好的话头了。整整一个下午，在学院门外紧张的众多家长中，几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眼睛时不时的瞅瞅门口。

金乌西坠，初夏的傍晚天气还是有些凉。等传令官鸣锣完毕，大门敞开，门外的差役们开始维持大路上的秩序，然后监考官们和官兵们随着押送两个大箱子的马车走了出来，两拨人一起押送学生们的考卷去往县衙，需要连夜将考试卷纸送往岷州府，在那里由别的州府早早召集过去的经年老夫子，统一批改，然后誊抄成绩，发还给各个县城。需要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待到六月中旬，才能正式发榜。

等到监考官们离开，学生们才按照进去的顺序陆续出来。排在前面出来的自然是县城书院的学生，等到周围学生和家长几乎散尽，殷家村的几个孩子果然最后才出来。

他们刚一出来，知初等人就围了上去。几个人状态各不相同，李家兄弟中，李远一脸愤愤而李奕不断安慰他；张乃元和秀一一样，一脸平静，神色坦然；但是张盛情况不是特别好，大伙是围着他出来的，而张盛还在抽抽搭搭的，眼圈通红，显然从里面就开始哭了。

知初看着秀一还很平静，她把他拉到身边，接过秀一手里的东西，让他站在身边，然后看着围在身边的几个学生，开始询问他们的情况。

张盛还在伤心，张乃元简短的说了题目，和平时练习的相似，他作答完毕以后，又认真的誊抄了一遍，保证了字迹清晰工整。

李远这时候也平静下来，他们两兄弟都说题目到是都答了，李奕是五个人中学的最用功但是平时答题最慢的，这次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又没能答完题。

另一边，李远似乎答的也不好，因为他的考试号子是厕所边上，也就是传说中的“臭号”！早上还好，前半部分答题还可以忍受，但是中午以后，那个味道简直熏死人了！边说边神色愤愤。不过他坚持答完了，和他相对的另一个“臭号”考生，答到一半直接弃考走人！

过了这么一会儿，张盛也缓了过来，其实他和秀一同岁，比秀一还大几个月，可是他一直都是个孩子性格，仿佛也就是最小的那个了。

看着大伙都看着他，他红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说：“夫子，我答完了，可是我好害怕啊，开始太紧张，把学的都给忘了，后来吃了东西，才好一点，然后就特别着急答题，鸣锣那会儿我才答完，也不知道会不会通过。”然后他又看向自己的爹爹，小声说了一句：“我真的太害怕了，其实我能答好的。”他爹也没说别的，拍拍张盛的肩膀，跟知初行礼之后，领着他走向自己的马车。

天色已晚，五个人说完考试，各自走向自己家的马车，殷村长那边把他们的东西给带了过了，大伙互相道谢以后，启程回家了。

一路上都是默默的不说话，学生们考试一天确实非常累。到家以后，殷大娘赶忙领着秀一和知初用热水洗脸，然后将饭菜端上来，热热乎乎的吃过饭，她就催着秀水扶着知初去休息，秀一行礼之后回房倒头就睡，紧张的一天，就这么兵荒马乱又稳妥的过去了。

端午过后的两天，学堂放假也结束了，学生们又都回到了课堂。除了门前柳枝和田里的稻谷疯长以外，殷大娘和殷大伯连着秀水秀田，像是集体失忆了一样，都没有追问考试如何，日子一下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回到课堂之后，五个人丝毫没有因为考完就松懈，反而是和往常一样，上午上课，下午继续留下来温书。而秀一更是一副自在的模样，照常上午上课温书，下午帮忙照看启智班和启蒙班的学生，顺便默书。倒是知初在不断计算的日子，盼着发榜的时间，每次路过五婶家都跟根生爹打听城里有没有放榜的消息。

和往常一样，这天上午上完课，下午知初开始给启蒙帮的孩子们上课，最靠院门的启蒙班的孩子们突然热闹了起来，原来村长匆匆进来，后边随着来看热闹的村里人，村长进来就要拉着秀一往家里去。而秀一跟村长说完话，转身来到知初所在的班级位置。

知初安顿一下启蒙班的小朋友，也走了出来，村长也走了过来。他满脸喜色的说：“知初，大喜啊！县里报喜的官差到家里来了，秀一侄儿不光考上了，还是榜上的头名！”然后看着围在窗子上的孩子们说：“今天你们就别在这里了，都先家去吧！”

知初看着喜不自胜的村长，又看看从窗子趴着看的一群小萝卜头，说：“那拜托村长领着秀一回去吧，这里的孩子们还在上课，乡亲们还没有到接孩子的时间，放他们自己回家我也不放心。不如，先让秀一他们兄妹都回家去帮忙，好吧？”

村长一看秀田秀水都跑出来了，也就点点头，然后带着秀一等人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