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声响与交谈在沙堆和滚风中湮灭,从他这个角度就像是在看一场默剧,看着吴香梅试图爬起又再次跌倒,看着她的儿子蹲守在她身旁、急得如热锅蚂蚁。

只通过眼睛去看,其实并不怎么能够动容。毕竟看者的头顶也顶着同样烫人的烈日,脚下也踩着同样难行的细沙,所有苦难和折磨同时落在自己和他人身上,就不会升起多余的同情,顶多是无奈的同病相怜。

青涿是在贫民窟长大的,从小到大看过无数挣扎求生的生命。在这些人之中,他无疑是很幸运的,在以为自己将就此蹉跎下去时遇到了带他飞出泥潭、走向世界的“那个人”。

这么些年过去了,光鲜亮丽的生活即将让他遗忘那个窄小阴湿的贫民窟时,他又再次陷入了一场苦难。

记忆力的场景仿佛和沙漠重叠起来,高温广阔的天空变成了被筒子楼遮盖得仅剩一线的天井,倒地的吴香梅变成了翻找垃圾桶内饭菜的流浪者。

青涿深吸一口气,就听到后方传来的紧促铃响。

【休憩时间到。】

古怪混沌的人声这时恍然变成了救命稻草,王国将一家总算松了一口气,有余力观察吴香梅的身体状况了。

“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同时响起的还有蒋飞的声音,他像一只锁定猎物的鹰鹫,目标明确地向肖媛媛走去。

脚尖所向之处,疲惫狼狈的女孩面无表情地伫立,双手紧紧攥着勉强能作为防具的包裹。

青涿正打算跟上蒋飞之际,一道高瘦的身影掠过他,默不作声地走在这位劫匪的后头。他拥有着更高大的身躯,但却毫不起眼,更像一个游移紧随的影子。

所有人都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不关己的一家四口和兄妹俩都远远避开,睁着警惕的双眼遥遥看来。

蒋飞在肖媛媛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冷声说:

“肖小姐,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硕大的铁锤泛着寒光,被那双孔武有力的手紧紧握着,光滑漆冷的表面好像能映照出受害者的面容。

之前还恐惧得打颤的肖媛媛此刻却是一点也不害怕了,她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但就是不想引颈就戮。

她冷静决然的视线从蒋飞移到被遮了大半的青涿身上,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要抢就抢,不必惺惺作态。”

蒋飞轻蔑一笑:“那好,我……”

“嗬!”

“噗!”

一切发生得很快。

温热鲜红的鲜血从左胸腔喷涌而出,洒溅在瞳孔骤缩,目光惊惧的肖媛媛脸上。

她机械地将视线一寸寸下移,看到了洇红一片的粗布衣和带血的刀尖。

风声和一切杂音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她只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直到慢悠悠的拍手声从后方循来。

青年一边轻轻拊掌一边绕到轰然跪地的蒋飞身前,脸上挂着耀眼的笑容,感叹道:“诶呀,好一出精彩的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