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小孩子身子骨小,都比较脆弱,但也不至於这样易碎。

然而头隐隐作痛的他却并没有把挂着流苏的车帘布放下,而是目光炯炯地用那双灰色眼睛盯着街边一角看。

“妈妈,我想吃这个。”宛如小白萝卜的手从窗边探出,遥遥指向一个方向。

“你这孩子,刚刚不是还说不饿吗。”袁母发出一声轻笑,有些无奈地嗔他一声,如果不看那张诡异的、没有五官的板平脸庞,就是一位再正常不过的慈祥温和的母亲。

顺着那只手指向的方向,袁母遥遥看去,只见人群接踵之中,一个推着炭火小车的摊贩正站在街边,高高的炭火桶上整整齐齐地码着烤好的红薯和玉米,摊前正有一个小童牵着母亲在挑选。

“不行,这个不干净,育姿要是饿了,妈妈给你买栗子糕。”简陋露天的小摊贩并不在袁母的考虑范围内,她一口回绝。

默默将手缩回来,青涿转过脑袋,看向端坐於座中不为所动的袁母,轻轻抿了抿唇,小声喊道:“妈妈。”

他模仿着自己曾在电视中看到过的孩子,白馒头一样的手伸到身旁,伸出短小的萝卜状食指,勾住袁母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

他也不开口哀求,也不似其他要求被拒绝的小孩那样哭闹,只是喊了一声自己的母亲,大而明亮的双眼失落地耷拉着,谨慎又小心地发出微末的恳求。

从小被教育成端庄贤淑大家小姐的袁育姿哪里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纵使袁母是一副铁石心肠此刻也要被融化了,她稍微松了口:“一会儿你又肚子疼胃疼!可怎么办!”

她的态度肉眼可见地软化下来,青涿眼睛一亮,他伸出手指,用拇指在食指上掐出一小块区域,小声保证道:“我就吃一点点、一点点。”

“唉,”轻微的叹声从袁母腹腔内传出,她伸出手,小心地捏住孩童肉嘟的脸颊,亲昵又宠溺地妥协道,“行吧行吧,那你可一定得好好听大师的话,把身体养好。”

大师。

又一次听到了这个称呼。

所谓大师原来是帮袁育姿治病的吗?在医疗并不发达的年代,的确有很多人家会用玄学的方法代替真正的医治手段,比如喝符水、做祛邪仪式……

在袁母的示意下,马车速度慢下来,停到了街边一侧。

她正想掀开门帘朝外走,就见一个矮小的鹅黄身影飞速窜了出去,同时留下一串童音。

“妈妈我自己去买!”

“欸欸欸!跑慢点!”袁母着急地招呼道,然而青涿此时已经拖着虚弱的身躯强撑着跑到了烤红薯小摊之前。

胸腔往外溢出缺氧的窒息感,只是跑动两步就再也抬不动腿,青涿呼哧呼哧喘着气,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和蹲在小摊旁的一个瘦小身影对上了视线。

这是个熟悉面孔。

那名可怜兮兮蹲在小摊前,不住耸动鼻头闻着香味的冲天辫小孩怔怔地用那只仅剩一颗眼球的眼睛盯了他两秒,带着两分犹豫迷惑道:

“是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