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於事无补地微微挣扎一下后,思维就不可抑制地陷入了沉眠。

青年的头微仰着,白皙中带着一点点青色血管的眼皮阖上,安静宁和。而他身上无处不在的水渍痕迹则添上了一抹残忍的意味,看上去像是童话里用嗓音换取双腿的人鱼,刚离开海面就遭到人类的袭击。

“拿着。”医生把伞递到小灵眼前,淡淡吩咐。

他并没有多问,也不需要多问。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通识的眼睛,小灵策划时也知道自己隐瞒不了什么,与其说这是一场被发现的秘密行动,倒不如说是一次对於放纵底线的试探。

默默无语地接过雨伞,小灵看着医生蹲下身,素来洁白的衣摆染上泥水,而他却置之不理,一手穿过青涿的膝弯,将其抱起。

医生,既是怨恨的催化者,也是亡魂的控制人。小灵能察觉到埋藏在自己灵魂里的那根木偶丝线,只是这根丝线却从未有操控他做些什么的意思,仅是静静蛰伏在体内。

掌权者无意操控,甚至慷慨地给予“孩子们”力量,放任他们为所欲为,自己则懒洋洋地坐在监控室内,静静观察自己绘制的作品。

这是一贯以来医生给小灵的印象。

可最近,他却一次次强势介入,甚至自己亲自下场,把一个人类拉入了众鬼狂欢的夜场。

这让小灵开始警惕与防备,於是,便有了这一次试探。

医生抱着青涿来到山脚,将他放到了汽车后座,对从另一边车门上车的小灵说:“扶好他。”

小灵坐到了青涿身旁,鼻尖除了下雨的潮气,还有一丝丝血腥气味。

他的目光朝前看,从车内的后视镜反射中看到医生挂挡启动,汽车伴着引擎的嗡鸣往前开,他终於还是问出口。

“你不希望他死?”

在这个世界,死并不等於消失,相反地,死意味着永生。

充满束缚、被拴上命运枷锁的永生。

小灵越喜欢自己的爸爸,就越是希望他被束缚住,被牢牢困在这里,丢掉生前所有记忆,陷入沼泽般地、长久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如果医生也对他有某种情感,不可能不认同他的想法。

对於他的疑问,医生只是淡淡地说:“为时还早。”

他的手握着方向盘,操作车子拐过一道弯口,又开启了车窗上的雨刷,将雨丝抹除,“做你该做的。等时机到时,我会操控你。”

这句话自然只是一个通知,没有任何问询的意思。小灵心里藏了很多念头,最终也只归绕於三个字:“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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