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混着雷鸣忽至,有如一口硕大的巨锺,震得人心跳加速,浑身被不安感笼罩。

穿空的电光在那一瞬间把天色劈亮,在那亮如白昼的一刹那,青涿头皮一麻。

闪电消失,视野内又暗下来,青涿伸出手,在这颗菜苗的根部扒了两下,在泥土浅层中摸到一根细长而坚硬的东西。

白色手套上沾了红褐色的泥土,指尖举着一支莹白光滑的白骨,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闪着荧光。

“0511,你这边被冲开得好厉害,要不要帮忙啊?”一道女声由远及近。

飞速将那根白骨埋入土中,用铲子将其掩好,青涿转头,抬高嗓子,“啊,那你来帮我一下吧,我这忙不过来。”

“好。”

那菜农应了声,举着铁铲走近,感慨般地叹了声:“你这块地其实加不加固都一样了,里面肥料都用完了啊。”

肥料。

青涿将这个词於心底念了一遍,已有联想浮现在脑中。他有些犹豫地开口:“新的肥料……”

那菜农在一株瘦黄的菜苗前顿下,伸手直接把覆盖在上层的土全部拨开。褐色做底的土壤中,几根白色的枯骨尤为明显。

“明天应该就会有新的了。”菜农耸耸肩,不太看好,“但依我算着,是怎么都不够的。除非主管后面几天全都搞那个什么考核。”

果然如此。

考核等於获得肥料。

也就是说明,没有通过考核的那些人,明面上说是开除,实际上很有可能已经被埋入了他脚下这一片农田,成了供养这片蔬菜的“肥料”。

遥想到自己吸入鼻中的臭味也许便是屍体腐烂、被植物根系侵蚀的血肉之味,青涿只能借咳嗽强压下快溢出胸口的恶心感,“咳咳咳……原来差得这么多吗,我都没有仔细算过。”

“是啊,唉,满打满算时间也就剩三天了。”她把那些裸露在外的骨头都一一拾起,丢入随身携带的塑料袋中。分散的白骨看不出来曾属於哪个部位,大大小小,要想拚凑出个人形都难。

她忽然将声音压低,许是看在同僚之情上提醒了一句,“厂里的人不能少那么多,实在找不到肥料,主管就可能要从我们下手了。最近都小心点吧。”

青涿机警地一偏头,看着她,“我们中,已经有人……?”

那菜农将脑袋左右扭了圈,确定附近无人后,才悄悄道:“a0501已经死了。”

隔着雨声,青涿没太听清,“什么?”

“哎呀!”那菜农一拍膝盖,有些着急地说,“就是以前主管的表弟呀!!”

隔着厚厚一层雨幕,她白色的指套往远处菜田一指。

那儿的菠菜长势喜人,刚刚被一个菜农给收割走,只留下一个比起其他地方更鼓的土包。

“我听我舍友说,今天下午新主管来了,以对神不敬的名头把他给制成了肥料……喏,就埋在那里。”

…………

雨一直下到深夜,也未觉有停的架势,青涿借口上厕所,回宿舍和周御青做了交接。

过长的黑发拢进防护服内,周御青披上雨衣,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