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选择了相信,他们便将这个地方留给了他,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告辞离去。
眼见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倪绘扬才站起来,走到青涿跟前,不放心地叮嘱着:“您一定要保重自身,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呼唤我。”
在他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之后,空荡的厂房内又只留了青涿、季红裳与周御青三人。
“时间够吗?”季红裳知道隐藏身份的事情,也清楚眼前的人要用什么办法填补这几乎不可能的空缺,因此只是问了句别的。
在做下这个决定以后,青涿的情绪便有些不对劲起来,好像被什么力量给消抹掉了所有表情,面孔还是如同从前,但却像一潭死水,没有了什么波动。
“够。”他轻轻回答了一句。
蔬菜的成长需要时间,但在前两任主管更替时,他曾伪装在田里,从菜农口中得知了使用肥料后的蔬菜大致的成熟时间。
也就只需要半天而已。
季红裳松了口气,点点头,看他忽而站起了身,似乎要往更角落的地方走去,犹豫了会儿终究还是劝了一句。
“那些情绪可能来自於身份,并不是属於真正的你,不要被它们左右。”
拥有异教徒身份的演员会被不自觉地影响信仰,而拥有另一重身份的青涿也同样会出现个人之外的情感。
“好。”他应了声,独自走到了厂房的边缘,将自己关进了那间3号办公室当中。
室内没有开灯,那些无形的、莹亮的丝线变得更加通透活泼,在青涿的注视下欢喜得将自己缠绕在他的手指上,一圈一圈绕成了电话线。
他被三手妙姑赠予的力量在随着时间流淌越来越浓稠、服帖,仿佛是他生而有之,驱动这力量就像指挥自己的四肢一样自然。
与力量同期而至的是感官上的相通。他能清晰地知道每一个信徒所在的位置、甚至精确到米,也能依稀地听见他们内心的独白。
信仰从来就是神奇的。它会给人带来一种无法言语描述的特殊情绪,让你能为它疯狂、因它振奋,将人最不可撼动的真诚如献宝一般虔诚奉之,也甘之如饴。
而被信仰则是另一种体验。
青涿没有当过父亲,甚至没有养过一只宠物,他需要负责任的人从来都只有自己。然而此刻,他却知道了拥有责任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每一位信徒,都是虔诚可爱的,都是懵懂而不知世的、天真的孩童。
在神的位置上,祂被信众们托付以纯洁的爱意,同时也平等地将这爱回馈给他们。
但青涿始终只是一个人,一个需要牺牲掉这些信徒、换取生命的人。
属於神的博爱与属於人的自私在他的体内各自为营、短兵相接,疯狂地争取着掌控权。
而他几乎要在这样的折磨之下丢盔弃甲、逃避现实,却又能死死抓着自己的最后一根理智,艰难地让它占据主导。
密密麻麻的丝线更加明亮,透着仿佛有温度的暖光,有一道声音自远方传来。
它温和柔软,像是在和什么人进行着对话,光是听那道声线,都能想象出说话人脸上慈和美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