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珠绘鼻梁上的镜片被多条细纹刮花,不太能流畅地反射出光线,肖媛媛看了一眼,身体自然地往女人那边倾斜:“你在看报纸?有什么重要新闻吗?”
灰色的报纸版面被排得满满当当,看日期是昨日印刷的,只不过,除了墨渍干涸方方正正的印刷方块字外,纸上还多了些红色标注。
手指中夹着只红笔的吴珠绘有些羞赧地想合上报纸,粗糙的、看起来已经不合度数的眼镜后却是放出些许光芒的双眼,在她历经风霜的脸上像一对明珠。
“没什么大新闻……只是自从到了史家村,我就再也没有读过这些正经的文字,怕把老师教的东西全还回去,才想着看看报纸。”吴珠绘笑了笑,低声道,“这么多年了,有些字都认不得了,来找语玲请教一下。”
被贫穷与愚昧两条锁链困住的女人,在看到重见光明的机会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与温饱无干的知识。肖媛媛对她肃然起敬,回过身在沙发上坐好,不再打扰她。
空气中时不时响起吴珠绘和任语玲细声细气的交谈讨论,丁高远端来一叠果盘弯腰放在茶几前,脊椎刚刚弯折下去,便察觉到一束浅淡的目光,像一只滚烫的烟头一样刺了他一下。
“说起来,吴小姐从前是读滨海大学的吧?”青涿处理好自己身上的几道伤口,又去帮周繁生清理一些他自己够不着的咬痕和刮伤,仅仅是抽空瞥出的几道视线,却让人不由自主挺直了腰。
他双手扯着布头打了个结,嘴角向上勾起淡笑:“丁教授就是就职於滨海大学犯罪心理学专业……你如果有什么想请教的,或者想联系上以前的导师,可以试着问问他。”
“丁教授不会拒绝多出一个学生,”他冲丁高远眨了下眼,“对吧?”
报纸后,吴珠绘的眼神愣了愣,抓住报纸的五根手指蜷缩了下,带起一小阵清脆的揉纸声。
被提及的两人前后应了声,丁高远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青涿把这人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博学的大学教授,在大厦里备受尊敬,却总能放下架子尽心维护邻里关系,对谁都一副笑脸。因其专业的特殊性,在命案发生时还自动成为了主心骨一样的存在,几乎没什么人会怀疑他。
看着儒雅亲切、不摆架子,其实薄情冷性,随时都能抽身而出、全身而退。
这样一个人,身后牵着一条名为“组织”的大鱼,青涿便不得不把他拉入大厦这混黑的泥潭里,等着他被淤泥与水草缠得挪不开身、被迫露出组织鱼尾巴的时刻。
……吴珠绘对史四安有着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的恨意,而后者在求子大厦里失去了深山、父母、村民帮凶等一切筹码,又拥有智力残疾。可以说,对吴珠绘而言,求子大厦是再合适不过的犯罪温床。
现在,大厦发生的连环凶杀案就能成为她犯罪的最好掩体,只差一个能骗过众人的、精妙绝伦的作案手法。
青涿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手掌托着一边腮,不动声色地看着淡笑的丁高远,视线微微下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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