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口的声音,周繁生的身体动弹了一下,撑着扶手直起上半身。

刚勉强坐直,双肩上就落了双白皙有力的手,扶着他半躺下去。周繁生的眸光闪了闪,眼珠滚动着跟随那手的方向,看到它自纸盒里抽出两张纸,下一刻柔软的纸便附上来拭去了他眼周的汗。

茂密的眼睫毛抖了抖,周繁生有些慌忙地按住了自己脸上被汗濡湿的纸巾,接过手自己胡乱抆了两下。

“你们……”开口说了两个字,喉咙口就干涩得再发不出声音,他抿了下唇,斜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只盛了水的玻璃水杯。

从举着水杯的手慢慢望向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与那黑得纯粹的眼珠一对视。

周繁生知道这不是他哥,也不是团长,接过水后默默垂头喝了一口,“谢谢。”

“看到了吗?”青涿突然发问。

周繁生一怔,点了点头:“看到了。”

手指在回忆中蜷缩起来,指甲抠挖着玻璃杯,他沉重道:“我让纸人走到了那个桌子底下,正好能比较近地看到瞿容山的正面。”

一楼大厅里的桌子,几乎是唯一一个还算能遮掩的物件——第一天入住的时候,新住户们就是在那桌子前排的长队,桌后坐着管理员。

“一开始,瞿容山还在用力挣扎,但不到一分锺的时间,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周繁生细细喘着气,“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他闭上了眼,像做了美梦一样,莫名其妙地开始笑,肚子还越来越大,慢慢地变成一个气球……”

“没有别人在?”张久虞指尖点了下下巴。

“这时候是没有的…”周繁生摇了下头,眉根紧缩,似乎还能感受到与自己通感的纸人在某一瞬间差点被撕裂的痛楚,“不过,十分锺过后,管理员的房门打开了。”

一个封闭的房间内,一头怪物从笼子里走出,不可名状的恐惧席卷整片空间,灯火闪烁,纸片簌簌作响,他在另一边甚至听见了崩裂开的哢嚓声。

“和第一天见到的一样,穿着黑色西装和皮鞋,头上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周繁生说,“它手里拿着把手枪,走到瞿容山面前上了膛,然后……”

“一枪毙命?”江逐厄淡淡道。

周繁生点点头,脸上的恐惧不减反增,“而且,是瞿容山自己…凑过去的。”

闭眼好似沉浸在美梦里的人,在混沌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一举从被绑缚倒地的姿势挣脱,却并没有找机会解开身上绳索逃离,而是微笑地扬起脖颈,将自己的头颅堵上了怪物的枪口。

纸片颤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它被主人细心裁剪、用两个纸卷固定好的腿终於承受不住重压,在三分之二处弯折下去。

“最后,我的纸人还被发现了。”周繁生白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