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如雷贯耳,像是带了只扩音器,在空谷中一层层荡开。最初还是周沌的声音,但它渐渐模糊,似乎变成了金辰在说话、又变成老师,最后化成妈妈的温柔细语。

拒绝、拒绝!

十指摸索着绳口用力一拽,编绳狠狠压下一片后颈的软肉,留下一道红印,青涿这才发现,妈妈为他打了个死结。

除了一刀两断,没有别的办法能解开它。

就像是那张一定要两人并肩而睡的床榻,那只必须带在书包里的掉了点漆的铁饭盒。

妈妈在他身上,又何止打了一个死结呢。

镜面中的青涿眼眶泛红,似是和脖子上的绳子较上了劲,毫无章法地一通拉拽。五秒后他忽然顿住,双手捧起鼓囊囊的那枚咒,猛地发现这咒并未用针线缝死。

手指颤抖着从布片留出的小口探进去,拨开了折叠的绸布。一枚单指节大小的玻璃瓶被抽出,符咒随之瘪下去。

玻璃瓶里,是一滩浓稠的红色液体。

是血。

是妈妈的血。

妈妈要用她的血代替自己,每时每刻陪伴在青涿身边,看着他、守护他……

青涿打了个寒颤,猛地捂住嘴才堪堪压下了要从喉咙里冲出来的咳嗽声。他把痒意咽回去,迫不及待打开水龙头,清冽的水流瞬间灌入瓶口,将那浓稠的血液冲散、冲淡。

血色从下水口流尽消失,青涿又把瓶子洗好抆干,默默塞回符咒中,将那布片按原来的方式叠好。

他微微喘息着,心脏像是被掷入骰盅的骰子上下奔腾。

他拒绝了,他反抗了。

所以,他离“正常人”更近一步了吗?

……

……

母亲没有发现青涿代表抗议的举动,她将那枚仍旧鼓囊囊的符咒掖在他最里层的衣服里,漂亮而修长的五指在他胸口抚了两遍,随后才放他离开。

下了公车刚踏入教室,一个高壮身影就横跨三组跑过来,咚咚锵锵地撞歪了好几个桌椅,一边跑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

是金辰。他身上的校服外套只穿了一半,另一半袖子都没套上就虎虎生风地冲来,把一个塑料袋放到青涿桌子上。

“青涿!你吃过早餐了没?!我家楼下有家包子铺味道特绝,你尝尝呗!”

包子皮薄,透出了些馅料的油汤,旁边塑料膜上还挂满了热气凝成的小水珠,正热乎着。

比包子还热乎的是金辰期待的眼神。

金辰家距离学校不近,每天骑自行车上学。他明显是把包子好好地揣进了遮风的书包里,还小心地调好角度不让书本挤压到,这才保持了它刚出锅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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