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青涿坦白的话仍是含蓄了。他不仅想不断靠近他,更想时时刻刻紧紧贴着他,就像是情感缺失患者在一夕之间因常年压迫而患上了肌肤饥.渴症一样。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周沌等得及,他可以一步一步引导。
“青涿,班上的人,其实不讨厌你…你发现了吗?”他低头把青涿鼻子下最后一丝血抆干净,“体育课我拉你过去打球,他们并没有排斥你;课间他们挤到我座位边,有时还会【不小心】蹭到你……如果真是讨厌的人,早就该捏着鼻子跑远了。”
【被讨厌】始终是青涿心里的一根刺,也是一层最大的隔离罩,把他与其他人分割开,只能画地为牢地蜷缩在属於【家】的范围里。
他睁着眼,茫然且犹疑地视线放空在周沌的校服衣领上。或许他已经有所发现,但潜意识却在狠狠拒绝着那个念头,直到有人将它戳破。
“不讨厌我,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呢?”他轻声问。
“是啊,为什么呢……问题不出在你身上,那就只能是别的地方了。”周沌声音很低,话题一转,“下周月考出成绩后会有家长会,你来看看吗?”
“……家长会都是妈妈去参加的。”青涿说着,忽然没了下文。
两息之后,他点下头:“我会来的。”
因为临近月考,周五下午的课纷纷改成了自习。
老师坐在讲台上埋头写教案,教室里只有写字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小声讨论。
青涿握着笔,垂眼扫过习题册上自己做过的错题。遇到了不会的,便转过头向周沌讨教。
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那苦闷的怄气早在一段推心置腹的坦白中化作泡泡消融。若要仔细推敲下来,这场乌龙对周沌而言简直是无妄之灾,青涿心里埋了点愧疚,又不太好意思宣之於口,从草稿纸上撕下纸条,写了句话背着手传到后桌。
【对不起,这两天误会你了。】
手指尖被另一只手抆过,纸条被人抽走。
几秒后,背后传来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上课时间传纸条,想记过吗?班长?”
一贯地冷淡,若非最后那个促狭的称呼,都听不出来是玩笑。
青涿心里那点尴尬却是烟消云散,扭过身瞪他一眼,竟抬手飞快地捏了下周沌的脸,然后又飞快地缩回座位。
…他不仅要传纸条,他还要玩.弄纪律委员,让周沌哭诉无门!
心里想的是豪言壮语,身体上的反应又是另一回事了。青涿坐直了身体低头做题,摆足了三好学生的模样。
然后,肩膀被人拍了拍。
“那张卷子最后一道大题你不是没听明白吗?转过来。”
於是,青涿又乖乖转了回去。
然而这一次,他依旧不小心分了神。
或许是下午斜打来的阳光太温暖,或许是周沌垂眼讲题的模样太好看,他沉浸在这温泉一样舒适的汤池里,只听到了周沌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