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青涿的嗓子里刚吐出一个音节,卧室的门就被人从外关上,发出“哢哒”一声响。

这轻微的动静却像夏日的雷一样从天而降,劈在青涿耳边。而他则像个拚命想要睡着的失眠者,在这一声雷响后丢失了仅存的一点睡意。

不对,这不对。

梦境的特性在於能让一切不可能之事在梦里发生。而在生病之后的这些日月里,他以前的“幻想”几乎全部实现了。

和周沌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改善与全班同学的关系、不再被妈妈逼着暴食、和妈妈分开睡……

那么,幻想成真的代价是什么…?

青涿开始观察家里的一切。

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恶鬼在那空当的几个月中钻到家里躲藏起来,暗中催促着一切慢慢发酵。

“我去一下洗手间。”青涿对床边探视他的同学说道,拖着酸痛的身体下了床。

他拒绝了同学搀扶的好意,静悄悄合上门,却没去厕所的方向,而是蹑脚走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传来洗碗的流水声,他从墙后探出头,看到了母亲的背影。

这几日倒春寒,母亲戴上了一副绒手套,在青涿面前几乎从未摘下来过。洗碗要沾水,她才不得不撤下了绒手套,换上清洁专用的橡胶手套,长袖也推到了胳膊肘以上。

因洗碗的动作晃动,母亲的手套与衣袖之间漏出一小段皮肤,被头顶白灯照耀着展现在青涿眼底。

那是一段灰紫色的皮肤。它已经从指尖蔓延到了小臂。

青涿抿紧唇。

所谓的“染色”,根本就是哄人的谎话!这明明是肌肤坏死才会有的特征。

可没有人的骨肉能在坏死后还行动自如。

…这就是这个“家”的反常之处吗?那潜伏的恶鬼、未明的灾祸,是不是趁虚而入附身了母亲?!

灰眸里浮现出惧色,青涿又颤着眼睫看向另一边。洗水池右侧的灶台上架着只瓦罐,咕噜噜沸腾着,水蒸气顶着盖子左右摇晃。

那是他的药,刚煨下去就已经能闻到那满屋飘着的酸苦腥味了。

就在这时,母亲洗碗动作一顿。青涿心跳骤停,立马把脑袋缩回墙后。

他想了想,有些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腕表。

表盘在特定角度下完全反光,如镜子一样照映出家中的景象。青涿从斜侧看去,却发现了一件让他汗毛倒竖的事情。

母亲的身体没动,但她影子的脑袋转动了半圈,仿佛在看着身后!

看了有好几秒的时间,那影子才又转回头去——自始至终,母亲本人都一动未动!

青涿强抑着自己想要喘气的呼吸,身体的酸软涌上来,而他思绪凌乱,甚至都分不清刚刚自己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脚步虚浮地转身回屋,整个人都是恍惚失神的状态,同学喊了几声都没能唤回他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