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琵琶弹的是一曲《忆旧年》，端的是哀婉缠绵，泠音切切，如泣如诉。

在男人们大饱眼福、跃跃欲动之时弹首念旧的曲子，让他们想起昔年曾对小姐的那些思慕与辗转反侧，真是再恰好也不过了。

曲终烛灭，细风推起红绡软纱，让无声匍匐在莲花座上的女子惊鸿一现。

九爷李崇宇似乎率先回神，“夜色尚寒，还不给唐姑娘披件衣衫？”

如此一舞，必是大汗淋漓，被风吹后，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而且她背上还有伤，如此这番激烈的动作，伤口必是撕开了。

李崇宇蹙眉吩咐，李淮准却是看了他九弟一眼。这小子一定还瞒了他其他事，从唐秋已登场后，他似乎就开始心神不宁，在场所有男人都被这女人的舞姿吸引住了心神，唯有他的九弟似乎在隐隐忧心着什么。

他这九弟历来风流，又怜香惜玉，今夜这场舞芳艳绝伦，没被迷的神魂颠倒也就罢了，竟然还坐卧不宁，心神不属，倒是有些奇了。

“多谢王爷。”细泠泠的嗓子，波澜不惊的话语，却将男人们的期待无声无息地撩拨到了最高点。

似乎李崇宇的先献殷勤，终于拉回了男人们四散的神魂，听肖劲楼道：“今夜的表演完毕，咱们是不是可以写签了？”

他的期待已经溢于言表，恨不得立刻在签纸上写上他看中那位美人的名字。余下诸人虽未说话，但大抵都是这个意思。

所谓采芊楼，取的是采签的谐音，暗指楼中月末不定时举行的采签会。

没入采芊楼中的都是罪臣之女，也是曾经的高门贵女。从她们入楼开始，到第一次采签会的举行，她们将迎来唯一一次除掉贱籍，离开采签楼的机会。

机会是在座的这些身份贵重的男人们给的，他们看重你，买下你，走礼部的程序，重新落良籍于所归附的这个男人。

这是唯一一次机会，可以离开采芊楼的机会，失之，则将被送到教坊司充为官妓，一辈子再也翻不了身。

如果在场的男人签纸上写的全是同一个女子的名字，则视为全签通过。得此机会的女子，可以从所有选中她的男人中间，择一跟随。

所以说，全签通过则意味着，女人有了主动选择的权利。

以后的生死荣辱全都压在了今夜的这场采签会上，谁又会对谁手下留情。

从唐秋已入采芊楼那日起，她便成了所有女人的眼中钉，不除不快。这女人昔年名躁京师，有她在，谁也离不了采芊楼。

和她一起应采便是不公平，既如此，还对她客气什么。

这其中最恨唐秋已的便是苏慕，因她自信没有了唐秋已，她今夜便可全签通过，从此脱离了这肮脏的泥沼。

只没想唐秋已的腿是断了，可是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这个狐狸精丫鬟，今夜竟然如此艳惊四座，怎不令人生恨。

她这厢恨得要死，那厢李淮准已然吩咐，“请十一位姑娘都进来候签吧。”

十一位佳丽鱼贯而入，没了那层碍眼的红绡软纱遮挡，终于可以将心仪的女子看个仔细。十一人逐一跪好，感受那些男人的目光来回巡曳，最后似乎不约而同，都汇聚在了同一人身上。

那女子低首不语，高高的发髻后那支垂珠步摇颤颤巍巍耀人双目。她带着流苏面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模样有些看不清，但垂头后细软白皙的脖颈却露了出来，让人忍不住目光流连。

只可惜刚刚韩王李崇宇那嗓子，已有人给她挡了一件绣花披风在身上，刚刚舞间夺人的身段，此刻倒是无缘一观了。

然而越是如此越是撩人，且她一直低垂着头，模样怎么也看不清，骚得男人们心痒难耐，但周围都是身份贵重的熟人，谁也不能太过肆意，失了体面，都各自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