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入土为安了,同样焦嵘森也入土了,可这两位老人之间几十年的恩怨却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去而了结。焦嵘森被龙镔当场骂死,那么在焦嵘森的女儿焦思溦看来,龙镔毫无疑问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有道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焦嵘森就只有焦思溦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焦嵘森自己深知,在他一生中结下的仇家太多,一直以来他都是把焦思溦秘密的寄养在别人家里,每年悄悄去看望几次而已,当焦思溦满十岁之后他就把她送去了欧洲,也就在这二零零三年,年满二十二岁的焦思溦顺利大学毕业。于是得晓父亲死讯后,痛不欲生的焦思溦决意展开对龙镔,对利衡集团的报复。
焦思溦跟他父亲焦嵘森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做事手段没有父亲那样毒辣和不择手段,而是更加隐蔽,更加善于分析对手,防范对手,麻痹对手,诱惑对手。
快意恩仇,这是每一个有血气的人奉行的格律,焦思溦也如此,她也渴望也等待着快意恩仇的那一天到来,可她忘了,虽然她心怀血海深仇,可她一直在和平的远离战场的环境里长大,而且她是女人,一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年轻女人。
焦思溦智商也相当高,她通过搜集到的所有信息材料,费劲心力研究龙镔,研究利衡集团,苦思冥想,也有了一个复仇计划,她这个复仇计划绝非焦嵘森那样的狙击破坏计划,可以这么说,就如同重庆火锅那般,自有一种独特的风味。
她的第一步行动便是抓住钱老去世、钱家发生遗嘱风波、利衡集团高层管理一片昏乱、集团股票大幅跳水的这个时机,斥资以高出市价5%的价位宣称收购集团股票。
此时集团尚未召开董事局和集团高层会议,龙镔思忖再三,考虑投资公司前些日子在对抗焦嵘森进攻的时候消耗了大量资金,不能再将宝贵的资金花费在应付焦思溦的消耗战上,没有下令投资公司进行反收购,反而将投资公司前段时间吸纳的散股逐步放了出去,任凭焦思溦炒作。
由于利衡集团管理层面的不明朗,很多散户对集团失去信心,很快焦思溦就收购到了不少股票,有一个集团小董事甚至将手头的股份高价转让给了焦思溦,龙镔也没有进行阻止,焦思溦于是便有资格成为集团的董事,单单等董事局大会上正式通过了。
当钱毓慧等人认为焦思溦的出现将增加集团内部经营不稳定因素并向龙镔发难的时候,龙镔是这么向她们解释:“利衡在这段特殊时期出现决策层黑洞,股民以及集团的客户对集团未来没有坚定信心,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尽快把管理层稳定下来,钱老在离世前两天说过,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希望和焦嵘森的仇怨到此为止,不要再延续下去,利衡发展需要一个稳定平安的外部环境,不要再让集团把精力都耗费在无休止的争斗仇怨之中。
焦思溦就算有仇,也只可能对我龙镔有仇,如果真的是要把这段仇恨继续下去,她大可雇请国际杀手把我暗杀掉,现在她花费如此的代价进入集团捣蛋,就只能把她看作是对利衡集团的投资者。现在是以投资者的身份进入集团,这样更好,如果她是为了要复仇,那么她这个复仇者时时刻刻在我们眼皮底下,就算是兴风作浪也能及早察觉,如果她是想来夺权,来扰乱集团管理,那么只要我们把牢企业生产经营,集团就会走向正轨发展,只要钱老的股份不被分薄,那么最终大权都是在我们手上。”
龙镔接着分析推理说焦思溦这次收购股份使得原本低迷的集团股票开始攀升,他认为焦思溦进入集团对集团未来的发展大计暂时不会构成伤害。
当曾海长再次对此质疑的时候,龙镔指着钱老亲笔手书的两个苍劲有力“利衡”大字,深邃的眼睛里漫着一层雾气,语声有点感伤地道:“商人的本性就是逐利,投资的目的就是利润回报,在人类仇恨和物质利益之间一定会有一个平衡点,找到了这个平衡点应该就会化敌为友了。”
他们并不知道龙镔已经比以前更深的领悟到了“利衡”这两个字的含意,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在寻找各自需求的平衡,任何一种状态下的平衡都不能与利益割开,而且不能保持绝对稳定,黑和白、阴与阳、好和坏、有利和无利、得和失、光明与黑暗从来都是紧密结合互为依托的一体。
龙镔从焦思溦一出现,就知道焦思溦的最终目的就是找自己复仇,他不想再延续那种仇恨,却又心怀某种内疚,他推测焦思溦要进入利衡集团这是她的第一步行动,既然如此,他就索性将计就计,至少也可以把这个隐蔽的敌人随时置于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至少也可以把集团的兴衰和焦思溦自身的利益栓在一起,这样反倒更可以近距离摸清焦思溦的一切。
不过,就连龙镔自己都不知道,虽然他口口声声的对自己说,我龙镔不要朋友不要恋人也不要敌人,可他居然有一种奇特的兴奋,想和焦思溦这个复仇者好好地比试一番。
2003年7月28日这天上午九点将举行的董事局董事大会。
上午七点。
龙镔在钱老以前那间董事长办公室里工作了一宿,其间只休息了两个小时,康定庄拎着早点走进来的时候龙镔还在看文件资料,他把早点递给龙镔并关心的道:“龙总,先别看了,吃早点吧,今天事情多,说不准中餐都没有时间吃,周擎给你多打了一份,这里有酸菜,你把这些牛奶馒头花卷都干掉。”
龙镔感谢的抬起头,道:“多谢啊!”说罢他放下手中文件,大吃起来。
康定庄坐在对面沙发上,用兄长一样的眼神看着龙镔,好一会儿才道:“龙总,这段日子我给你计算了一下,你基本上每天都只睡了两个小时,我看你的精力比以前我们中央警卫团的一级警卫还要强!不过你没有受过那种特殊训练,没有充分的睡眠休息保证,吃东西又简单,没有合理的营养搭配,这样长期以往的透支自己,对身体可不太好!”
龙镔将满嘴的食物咽下肚子,笑了一下,道:“呵呵,每天都吃这么多东西,营养还不丰富你瞧我壮得象条牛,顶得住,没事的!”
康定庄摇了一下头,并不认可龙镔的说法,道:“你啊,没人管!我也是个光棍,又是你的下属,管不了你也不知道怎么去管你照顾你!可是你天天都这样子,不行的!”
龙镔将牛奶一饮而尽,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又掏出烟递给康定庄一根,自己也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上火,缓慢的说道:“康哥,你知道钱老交给我的担子有多重!要想让利衡在变幻莫测的商业世界里很好的生存下去,就必须顺应潮流对集团进行重整。对我来说,虽然坐上董事局主席和集团总裁的位置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在短期内我不可能让大家对我信服。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毛头小子,他们不可能把我真正当成集团的领导核心,我的各项经营决策将极大的触动他们的既得利益,有可能无法进行贯彻执行,如果我处理不好,集团就必然走向更加无序的状态。你说是不是这样”
康定庄若有所悟,点点头,回答道:“你说的对,我记得钱老以前跟我说,要你将来大胆放手去干,只要记得他老人家的嘱咐就行了,不要去过多顾忌这些企业领导,如果这也顾忌那也顾忌的话,那就什么事也干不成的。可惜我和周擎他们只是保镖而已,不懂企业经营,帮不上你的忙。”
龙镔透过蒸腾的烟雾深深凝视着康定庄,道:“康哥,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要不是因为钱老的遗嘱我早就一个人独自去生活了,我真的害怕自己身上那种神秘的邪恶会给大家带来伤害。你和周擎他们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康定庄同样深深凝视着龙镔,突然觉得眼前有种高山一般的感觉,朦朦胧胧,巍然耸立,又如一棵经受风刀雪剑洗礼的崖壁傲松,同时更强烈的感觉到了这个大男孩身上那种博大高远动人心魄的情感胸怀,一点感慨的酸楚不知不觉涌上他的心头,他郑重其事道:“龙总,我受过专业训练,对你身上的神秘我只抱将信将疑的态度,你是利衡的统帅,对你执行人身保护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我同样肩负着钱老的嘱托,不仅仅如此,我在内心里早已把你当成我愿意付出生死的朋友!周擎他们和我一样,你就再也不要提那些话了!”
龙镔将眼睛从康定庄脸上挪开,扫视着对面的书架,笑了一下,掩饰着激烈的内心活动,淡声道:“那就让我们一起来扛起利衡这副重担吧!”
九点正,利衡集团总部办公室,董事局董事大会正式开始,集团下属一级企业总裁作为列席代表参加会议。
董事局董事都来了,包括那个即将新任董事的焦嵘森女儿焦思溦,她轻妆淡画,衣着洋气,面容却又很古典,长发垂肩,腮边一颗诱人的美人痣为她平增几分美貌,明眸善睐,眉宇间自在地散发出经典的现代韵味,二十二三岁的样子,隐隐有一种英国贵族少女的气质,牢牢地吸引着男人的眼球。
会议由曾海长主持,他先是宣读了钱老遗嘱中关于他所拥有集团股权身后安排的部分节录内容,然后向大家郑重其事地介绍了龙镔,紧接着介绍焦思溦,最后他请龙镔做集团生产经营报告。
南方的上午,虽然太阳还没有运行到中天,大地就已经被烤得焦热,透过那没有被窗帘遮蔽严实的窗向外望去,一片白亮,刺眼得紧。大楼的中央空调将会议室里保持在22度的恒温,据说这是人体感到最舒服的温度,不过龙镔想这个结论也许只是大众的标准,他总觉得自己不喜欢这种不冷不热的感觉,他总认为要热得全身淌汗或是冰天雪地或是狂风暴雨才最是惬意。
龙镔稳稳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水,收起杂念,站起身来,表情平静,语声平和,道:“各位尊敬的董事,各位集团总裁,你们好。利衡集团是钱主席在生前历经无数风雨一手打造出来,是他老人家毕生心血结晶,现在我面对他老人家的嘱托,站在你们面前,心里非常惶恐。”
龙镔腰板笔直,镇静从容,用眼神真诚的扫视着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会议大厅正面墙上悬挂的钱老画像上,缓慢而有些沉重的道:“有关钱老遗嘱的法律手续已经全部办妥,有关遗嘱的风波也早已平息,现在的我虽然不是这笔财富的所有者,却实际上拥有对这笔财富的绝对处分权,这在一般人眼里我是得到了从天而降的巨额财富,照常理是高兴都来不及了,为什么我反倒惶恐呢”
龙镔观察到钱素雪和代表父亲薛总出席的薛冰莹还有另外两个人脸上都出现鄙视的表情,焦思溦在盯视着他,龙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命运的车轮让我来到利衡,我担保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识我,不可能知道这个大千世界里还有我龙镔这么一个人。这是事实。我只是中国大陆湖南山城深野密林中出生长大的一个布衣小民,不到一岁父母就双双离世而去,是一个孤寡老人把我这个孤儿养大,去年八月我就来到了利衡集团,就这样结识了钱主席、金匡宁总裁以及各位集团同仁。”
龙镔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今年刚满十八岁,大学都没有毕业,我深知我自己的分量和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是因为钱老的赏识和信任,今天我才能站在这里对在座各位说说话。”
龙镔口风立时一转,铮铮有声,道:“虽然我只是一个打工仔,来利衡集团也仅仅一年时间,可以说根本就不算一个玩意,但是我从头至尾都参与钱主席、金总裁、薛副总裁共同制定的保卫集团抵抗外来侵略的长安计划,并且主持集团金融行动,从国际金融市场圈来巨额资金,又和集团全体同仁紧密联手打退了那不久前凶险无比的连环攻击!”
龙镔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毫不留情的扫视着大家,全身登时迸出睥睨天下的霸气:“那是整个集团都是在钢丝绳上跳舞走路的时候!惊涛骇浪一着不慎就必定满盘皆输!你们对这段日子不会没有记忆。”
龙镔具有天赋的演讲才能,他极其善于把握场景气氛,踱到钱老的画像下面,然后回视着大家,语气转为平缓,自嘲般的道:“现在钱老给我这个重任,可能有些人会想,或许是钱主席受古代文化熏陶,对我进行论功行赏,所以我便以军功封疆裂土晋位公侯;又或许是钱老觉得我是个在企业管理金融领域的可造之才,索性赌一把,就把我摆上这个位置;又或许是钱老在对我开个百万钞票的黑色幽默玩笑,说不定钱老在今后还有什么后备遗嘱安排。”
有几个人坐在座位上显得局促不安,龙镔面色一正,断然就道:“凡是这样的想的人,都错了,大错特错了,这样想就只能说明他太不了解钱老了!钱老是真正德高望重具有大智慧的长者,他之所以看中我选中我,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两个字”
龙镔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道:“忠诚!”
……
天花板上喷出的冷气将那几片鲜艳的红绸带正吹得不停飘舞,全场寂静无声,隐约可以听见几声粗重的呼吸,还有远远的马路上传来的似有似无的汽车喇叭。画像里的钱老永恒不改的露出慈祥的微笑,永恒不改的看着这些人,那黝深的瞳孔里似乎有不尽的宽容。
龙镔说完这个开场白后就开始做集团生产经营情况报告,龙镔完全脱稿演讲,针对集团当前实际时不时穿插一些观点,摆一些集团企业案例,他的话格外沉重,给在场的人心里累上巨石,他向所有人传递着他的暗示,暗示他们自己决不是懵懂无知的幸运小子,暗示自己绝对有收揽大权的能力,暗示大家最好不要对他轻视,最好是选择服从于他,暗示大家要清楚现在集团里有焦思溦这个炸弹,暗示焦思溦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等等等等。
最后,龙镔开始谈起企业未来三年规划草案。
龙镔知道,如今换了自己上台执掌,董事局和企业管理高层中许多蛰伏的矛盾就必然在自己这个新官上任初期变得明显甚至可能激化,基本上可以划分为三个阵营,一个是肯定自己支持自己的阵营,一个就是处于观望状态的阵营,再一个就是对自己抱有敌意的阵营。利衡集团摊子太大,自己又毫无根基,如何应付这个场面就将成为对自己最严峻的考验。
龙镔用手微遮嘴唇,轻咳一声,又说道:“一个企业的生命其实并不比一个人的生命牢靠多少,它的存在同样如人类生命那么脆弱,更准确的说它比一个个体的生命还要脆弱,小企业如此,大企业如此,就连那些巨型跨国集团也同样如此。企业在竞争的夹缝中生存发展,需要团结,需要大家拧成一个整体,消除矛盾和误解,齐心协力,共谋发展,这样才会有良好的抵御外来奉献的能力。”
……龙镔面色如常:“现在已经是一个新经济时代,在这个时代里,生产、分配、交换、消费都将并且已经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随着技术的进步,新市场不断出现,企业之间的竞争将更加激烈化、无形化、国际化、多样化,企业的生命周期呈现普遍缩短的趋势。面对这种外部环境条件,我以为当务之急就是集团必须围绕着形成核心竞争力,对产品形象、品牌形象、创新形象、人员形象还有财务形象进行重塑。”
……
龙镔觉得自己该住嘴了,便友好的对大家笑了一下,道:“这算是我将来的施政方针吧,请多多包涵。”
龙镔对大家微微鞠了一躬。
曾海长带头鼓起掌来,紧跟着就是利衡药业公司总裁段平春和利衡建材、利衡电子、利衡机械重工,然后就是焦思溦和其他几个董事并不热烈的掌声,最后那钱素雪也抬手拍了两下,唯独薛冰莹没有任何表现。
在接下来的推举董事局主席过程中,薛冰莹对这推举冷嘲热讽,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程序,一个形式,龙镔一个人控制了这么多股份,不是他做这个位置又是谁做
于是龙镔非常顺利地坐上了象征集团最高权力的这张座椅上,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利衡集团总裁。至此,龙镔终于正式把持了整个利衡集团,钱老的身后事就此闭幕,钱老得偿所愿。
当龙镔坐在这个位子上再来看在座各位时,心态立时就有变化,这种变化微妙而又显著,他从一个不为人知不名一文的命运逃亡者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成为一个手里握着上万员工的衣食饭碗、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他人命运前途的集集团董事局主席和总裁于一身的显赫人物,从一个为一日三餐发愁的小大学生一跃成为一个掌控一百多亿资产的巨富,这种心态变化自然而又有些茫然这是真的吗
在大会上焦思溦又宣布她和另外几名集团小股东达成了股份转让协议,拥有了集团百分之十六的股权,并将在大会之后正式签署,还将举办庆功酒宴,邀请大家参加。
焦思溦将成为集团第二大股东,照理她将是集团董事局副主席,这颇有些出乎龙镔意料,龙镔没想到那几个小股东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而选择了抽身离开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