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阮梅的话，阮老太太倒信了七八分。

她毕竟一个孩子，正是懵懂时节，要懂事还没懂，能听懂大人的话，又不太明白。

若是有人教，她不会说得这样断续和破碎。

想必是周助没把她看在眼里，她自己在一旁听来的。

毕竟她一个孩子，就算周助当她面说什么做什么，只怕她也不懂。

长叹了口气，阮老太太道：“梅梅就是你娘，你既知道了，等清明、中元节的时候，你便亲自去祭祀一番吧，也算全了你们娘俩的母女情份。”

想到阮梅，她又有些伤心：“那日幸亏带你去了凌家，我本来还想着，能让你赶上看你娘亲一面，可不想，她去得太快……”

阮老太太年事已高，这一哭一伤心，人就去了大半精神，阮晴咬着唇，死死的把心里话全憋回去。

她不敢说阮梅在凌家所受的种种苦楚，就怕阮老太太一个撑不住，会大受打击。

这要万一厥过去，她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阮晴含着泪道：“曾外祖母，我娘为什么不要我？”

阮老太太抱着她，平息了一下心绪，道：“不怪你娘，是曾外祖母的错。我想着你娘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所以替她说了凌家的亲事……你娘身份敏感……”

这要一说就太长了，只怕阮晴也不懂。

阮老太太没法把“教坊司”这样的地方向阮晴解释清楚，也没法把她娘是“官妓”这样的身份告诉她，就是顾家和周家的恩怨，她也无从提起。

她伤感的想，其实还不如就让阮晴一直以为她是从养生堂抱回来的孩子，哪怕无父无母，起码不致招人耻笑，可一旦她的身份明晰，以后在人前可怎么做人？

这可怜的孩子，那可恨的周庭畅。

………………

周助让人往阮家给阮晴送了一份厚礼。

他没说缘由，可老太太多少也明白是什么缘故。

阮老太太坐在上首，眯着眼睛，手里掐着佛珠不说话，阮大老爷和阮二老爷面对面坐着，一脸的疑惑和为难。

还是阮大老爷先开口：“母亲，这周庭畅送的礼，未免太重了些，我瞧了瞧，有些东西眼熟，是当年妹妹出嫁时的嫁妆。”

阮二老爷恨恨的道：“就不该接他家的单子，直接拿大棒打出去就好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阮老太太默念了几句，睁开眼对阮大老爷道：“收下吧，既说是给晴丫头的，那就替她攒着。”

阮大老爷沉吟着道：“这……无事献殷勤啊。”

阮老太太道：“我有个不太准的心思，晴丫头说，周庭畅替她找过亲生爹娘，怕是他就是。”

阮大老爷懂了：“母亲，这事儿，可准么？”

阮老太太苦笑：“怎么算准？难不成要当面去问周庭畅？”

然后呢？是又如何？

他还能把阮晴接回公主府，见过公主，认祖归宗不成？

阮大老爷思索了半天，长叹一声道：“罢了，我懂母亲的意思，为了晴丫头，还是像如今这般更好。”

就算周助巧舌如簧，把阮晴的身份编得天花烂坠，能蒙骗世人和长宁公主，可公主府也不是个好去处。

阮晴年纪太小，人又单纯，周助这个亲爹还不靠谱，偏长宁公主并不是个温婉、贤淑的人，这一去无依无靠，无仗无恃，说是进了龙潭虎穴也差不多。

阮老太太放下佛珠，伸手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口茶，不疾不缓的道：“最近我觉得身上总是不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