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认定俞火是赫饶的邢外婆似乎不那么坚定了,她怯怯地又叫了一声:「……饶饶。」眼里的冲疑和需要人肯定的热切十分明显。
俞火没应。
邢唐也不能任由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他扶住老人家,正色道:「外婆,这不是赫饶,我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随即看向干女儿:「楠楠。」
楠楠人小鬼大,瞬间领悟了邢唐的意图,她仰着小脸说:「太婆,这是小豆姐姐,不是我妈妈,我刚刚迷路了,是小豆姐姐送我回来的呢。」
邢外婆看看邢唐,又看看俞火,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只瘪了瘪嘴,可怜的样子显然是不愿意接受俞火不是赫饶的现实。
韩树在这时抬手看了下时间,轻声提醒俞火:「我稍后还有个会。」
俞火点头。
邢外婆瞬间红了眼眶,没有任何铺垫地掉下眼泪,还怕被人看见一样转过身,把脸埋在了邢唐怀里,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邢唐把停留在俞火身上的目光收回来,一边轻轻拍她的背,一边低声细语地哄:「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小梅了,我明天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那眼泪让俞火胸臆间莫名紧了一下,她忽然有些於心不忍。但还是狠下心转身离开。
唐开蒙下意识唤了声:「赤小姐。」似是有心挽留。
邢唐瞬间抬眼,朝他看过去。
压迫感扑面而来,饶是身为舅舅,唐开蒙也立即闭上了嘴。
回到林老师病房,韩树先诊脉,结论和先前俞火诊脉的结果一致,林老师脑内中枢神经及运动神经中风,后续会影响肢体运动,留下语言障碍的后遗症,预计恢复期需要三个月,两人一致决定,采取针灸治疗。
林木亲眼见过俞火为父亲做过抢救,又听住院医对俞火的抢救方式给予肯定和赞扬,他现在对俞火坚信无疑,对韩树也是感谢不尽,「谢谢韩大夫,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韩树看了俞火一眼,「这有什么麻烦的。大家都是熟人,况且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林木又是一番感谢。
韩树还要开会,俞火送他出去。
病房外,韩树问:「刚刚老人家一哭,心里难受了?」
俞火没有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我这人眼窝浅。」
韩树除了对邢家人有诸多猜测,更好奇俞火为什么对个孩子报了假名字,但见俞火无意解释,他也没问,只说:「林老师就交给我了,你放心吧。哎,对了,你是,哪天走?」
俞火如实说:「后天。」
韩树一笑,「那明天见。」
送走了韩树,俞火重新回到病房。
林老师醒着,见到她,想说话,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俞火坐到他床边,耐心地说:「您别急,这些都是中风后的正常反应,是暂时的,会慢慢好起来。刚刚那位大夫你也见过了,他是北中大的研究生,是这医院治未病中心的副主任医师,针灸方面的专家,负责给您治病。」俞火像哄孩子似的歪着脑袋问:「想不想快点好起来啊?」
林老师眨眼。
俞火眉眼一弯,「那就要听话,别怕扎针,配合治疗,听见了吗?」
林老师含糊地嗯嗯嗯应着。
俞火又回忆了两件高中时班级里的糗事,单方面和林老师聊了会儿天,主要为了逗他开心,后又嘱咐林木如何照顾中风的患者,直到林老师睡着,她才走。
林木送她出去,硬把一遝钱塞到她手里,「俞大夫,这是昨天你帮我爸垫付的住院费,谢谢您了。」
林家并不富裕,林老师本人又对俞火很关照,现在他病倒了,俞火恰好赶上,她怎么还会在乎这点钱?可直接拒收,林木肯定不答应,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推推搡搡也不好看,俞火就接了,心想回G市时前再把钱给林老师存到住院费里,留着后续做康复治疗时用。
这一幕恰好被一位化着全妆的年轻女人看见了,她穿着风衣,踩着细高跟走过来,双手抱胸,语有不善:「林木你干什么呢?」
林木赶紧说:「这位是俞大夫,爸的学生,昨天就是她给爸做的抢救,也是她给爸垫付了住院费,今天还请来一位大夫负责爸的后续治疗。俞大夫,这是我妻子常娜。」
俞火从常娜的眼神和言语里读出了不悦,她没做任何表示,只是坦然地把钱放到斜挎在身上的手包里。
常娜把俞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在她看来,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身穿机车夹克的年轻女孩,实在不像是林木形容的那么厉害,她语速很慢地说:「俞大夫啊。」
语气中的不屑很难让人忽视。俞火抬眼看她,「怎么呢?」
常娜一笑,透出浓浓的讽刺意味,「就是你救了我公公啊,看不出来,还挺有本事的。」
这不是夸奖,这是质疑,或者说是闲她多管闲事了。如此不识好人心的气焰,俞火不想助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衣食住行的基本生活需求而已,不像你有一技之长,妆化得出神入化。」
她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恶意,常娜撩了撩头发正要附和,又听俞火补充了一句:「男人都能秒变萌妹子,也是高手了。」
常娜反应了下,才听出来自己被讽刺了,「你!」随即白了俞火一眼,嘀咕:「被叫一声大夫还真把自己当医生了,谁知道是不是冒牌的。」
俞火眉眼淡淡地回应:「冒不冒牌,生命都只有一次,没什么能交换。」
林木抢在常娜再开腔前呵斥了她一句,又一脸抱歉地对俞火说:「不好意思了俞大夫。」
俞火无意让他为难,可常娜实在气人,她忍不住淡道:「我明天再来看老师,到时候要是有谁掌握了医政监督大权,欢迎来查我的执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