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没有撞过人?”
“绝对没有。”徐舟抬起绷带包裹的右臂,“我发誓,我出过的最大的事故是倒车剐蹭,绝对没有撞过人。”
衡南呼了口气。
徐云云面色灰败地看着熟睡的图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过的护士,递给她一张血液检验单,徐云云一看就急了:“都打了六天头孢了,白细胞怎么还是这么高。”
护士只能说:“这得问问医生。”
徐云云就不吭声了,顶着蔫黄瓜似的一张脸,只自己生闷气。
徐舟说:“姐,小孩生病都这样,我小时候不是也……”
“你懂什么。”
徐舟尴尬地挠了下头,小心翼翼地从底下窥探她的脸:“姐,你最近脾气真的有点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侧眼观察衡南的脸色,也是一片阴沉,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周旋,别提多痛苦了,他赶紧向衡南保证,“——我姐肯定有什么心事。”
两边讨好的结果很不妙。徐云云瞪他,衡南又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停了停:“天冷了,让你女儿多烧几天,暖和。”
“你等一下。”徐云云沙哑地叫她,冷然在包里翻钱包,“不就买符吗,要多少?”
徐舟赶紧按住她的手:“这、这哪儿是铜臭能解决的问题,大师之所以为大师,都讲究缘法……”
“说得对。”衡南瞥了一眼图图身上盖的那条蓝色毛巾毯,毯子上还印着医院的红字,是儿科发的免费毯子。
盛君殊入院的第一天,徐云云正在儿科和另一个家长抢毯子,大动干戈,吸引了一大票护士前去拉架。
徐云云很会过日子。
衡南又看了图图一眼,她被毯子包裹着成一个蚕蛹,暖得脸通红,是被精心呵护的标志。
是盖着毯子的那个小东西,吞噬了梳脏辫拿着大砍刀的小妹徐云云,把她变成了一个暮气沉沉、循规蹈矩的市侩女人?
衡南抱臂,眯了一下眼:“不合我眼缘,卖给你掉价。”
红蓝警灯旋转闪烁,从窗口反射到医院的墙上。
男人修长的手指由下至上,封上纽扣,一抹挺拔锋利的藏蓝坐在白色的床畔,将带着青松气味的精气神收拢。
仰头,系至领口,膝盖上的手机,红色信号闪烁:“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将电话转接至张经理:“张森在公司吗?”
“张秘书请假了。”
盛君殊嗅到颈间一股浅浅淡淡的香味。
一扭头,衡南竟然跪在他床上,两手支起撑着床往前爬着,是个悄无声息的包抄姿态,他骤然回头,反倒将她惊得一仰,眼睛睁圆。
他问的是张经理:“几天。”
握着电话,眼睛一眯,衡南凑过来亲在他脸上,他的指尖轻轻按住她额头。
“一周……呃,五个工作日。”
她仰头咬住他的手腕,发丝滑落,露出苍白的形状姣好的耳。
“知道了。”他气息拂乱了片刻,感到手心被舔了一下,利齿间是轻轻的温热的柔,又是一下。
手机握紧,手顺着发丝搂过衡南的后脑杓,拇指骤然捏住耳朵,就好像压住一个开关,衡南一个激灵,松口。
盛君殊也挂了电话,瞥了一眼掌心上的莹润:“……这是手。”
“手怎么了?”
盛君殊耐心地说:“我摸了手机,手机上带着多少细菌。”
衡南撑在床上同他说话,贴得很近,能清楚地看见他的喉结滚动。衡南嗤笑一声:“你不是每天都洗三遍吗。”说着垂睫呸了一下,“吃了一嘴酒精……”
盛君殊的食指指警告地压住她的下唇。
孰料这里比他想象中柔软得多,一压,竟陷进去了,他默了一瞬,抽回指头:“病从口入。”
“……”
“……”
衡南无趣地从床上爬下来,“师兄,你怎么穿起来了?”
盛君殊别过头,拉了拉领口,感觉热气往脖子外冒。在医院呆够了:“……太闷了,出去逛逛。”
说是“逛逛”,是下了楼,直接坐上警车。
开车的是蒋胜,副驾坐了个实习警员,正要去徐云云嘴里那个卖洋垃圾的“锦绣村”。
“原来确实是一个村。”他介绍说,“后来建了好多服装厂,慢慢地就变成一个大的童装工厂了,清河和寒石超过80%的童装都是那里产的。”
四四方方一道围场河,将这块村落包裹起来,这河是旧时候的护村沟渠。
河堤很窄,盛君殊拉着衡南的手臂至身前,让她先行,他提起裤脚蹲下来。
水面上漂浮着薄薄冰层,没冰的地方耸立毛茸茸的白茅,堤岸上残雪间刺出几根黄绿的草尖。他挽起袖子,观察了一下,顺手拔了几根白茅。
一回头,衡南也背对他蹲下了。
“我来,你别碰。”盛君殊摘下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的塑胶袋,翻过来,刨开雪,用刀柄撞开冻土,小心地挖了一大袋子土,翻过来倒了倒,明明一根手指都没接触到泥,还是嗅了嗅手指。
一抬头,衡南正捏了一小块脏兮兮的雪团在手里玩。
“……”盛君殊挖着土,两手支开,“别玩了。纸巾在我上衣口袋,自己拿着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