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梳顺了头发,在镜子里给了个安抚的眼神:“我开始了?”
衡南缓缓低眼,注视着他架在她肩膀上的牧枣刀:“等一下……它愿意吗?”
盛君殊纳闷看了一眼刀:“它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用了这么多年,早就君心我心,人刀合一。
衡南突然想到,早些时候她捏着双头刀片给师兄刮胡子,现在师兄拿大砍刀给她剃头,倒是扯平了。
她眼角下弯,嘴唇勾起,头一低,头发向上跑,飘在刀刃上,倏忽断了几根,絮絮落下来,盛君殊吓出一身冷汗:“别动。”
手指又向上捏几寸,衡南的头发黑亮而柔软:“这么多?”
“再往上点。”
“这样?”
“差不多。”他从镜子里瞥见衡南在玩手,因为他拽着,她的头微微后仰,眼角勾着,只露出一线浅浅的眼尾,睨过来,竟因敷衍而染上几分媚意。
她十七岁前留的是及腰的长发,自拍照上,未染烫的长发像盘踞的妖丝,蔓延至身体各处。
“以后都剪这么短?”他的声音落在她发顶,能感觉到与她脊背相贴的胸腔,随声音颤动。
未关紧的水龙头,“滴答”在池壁落下一滴水。
“男人是不是都有长发情结?”她幽幽发问,“师兄喜欢长的,我就留长。”
盛君殊抬头看向镜子,衡南下巴扬起,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又在拿他玩笑。
盛君殊手腕轻轻一抖,捏住的几寸黑发已经齐齐削断,落在他手里的短得像猫毛,被他小心捏着,放进垃圾桶里。
再抬手簌簌数下,切得比理发店还齐。盛君殊收刀,严肃地摸了一下她脑壳:“剪短点好打架。”
衡南哼了一声。
年底人情往来暴增,盛君殊收了一大把商场金卡,西餐厅金卡,影院金卡。
衡南不喜欢逛商场,这一点早在星港他就知道。他打电话问张经理,能不能把这些卡都换成酒店金卡,张经理很为难。
“这样吧董事长。”张经理说,“我不收商场的卡了,给太太换成度假酒店和高级SPA。”
酒店倒没有异议,盛君殊搜索了一下什么是高级SPA,得知要脱衣服被按摩师摸来摸去,断然拒绝。
最后他们一起看了场电影。
为这场电影,衡南化了五十分锺的妆,在盛君殊看来,跟她没化也差不了多少。
“师兄,这个色号好看吗?”她撑着桌子把脸向前一送。
红色的,好看。盛君殊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衡南又出来了:“这个呢?”
盛君殊盯着她饱满的唇研究了一会儿,完了,看不出跟刚才那个有什么区别,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挺直身子,又盯着看了一会儿,为了避免衡南觉得他敷衍,他斟酌了一会儿,镇定道:“……这个好一些,颜色更纯粹。”
“呵。”衡南按在桌子上,冷笑,“我根本就没换口红。纯粹吗,师兄?”
“……”
一出门,盛君殊才感知到这精心装扮的威力。
衡南踩了高跷,一路上总有人魂不守舍地频频回望。关键是她都已经挽着他的手臂了,那些男人的眼睛还是肆无忌惮地徘徊在她脸上。
盛君殊回头,幸好,衡南的羽绒服长及小腿,绯色长裙过膝,丝绒袜,小皮鞋,包裹得严严实实。
“那边几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你看错了。”衡南目不斜视地走路。
盛君殊觉得自己观察力受到了侮辱,垂睫低头:“左边第三个,右边第二个。”
“是吗?”衡南只是抬了抬眼皮,随便别了下头发,“也就是五十分锺的妆的正常水平吧。”
“……”盛君殊直接提着她去了放映厅。
衡南选了一个进口恐怖片,影院里爆满,都是二连座,音效一响,大荧幕上青色调的女鬼咯吱咯吱地攀爬而出,发出“呃啊”的声音。
四周的座椅一阵抖动,女生们扑进男朋友怀里瑟瑟发抖,两个天师面无表情地坐在中间。
盛君殊放松地向后靠,单手搭在衡南背后的椅背,衡南无趣地看着屏幕,慢慢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
盛君殊觉得这个片子有点……有点失真,毕竟很少有怨灵会这么爬的。
他关怀地看了师妹一眼,荧幕在衡南冷漠的脸上投映了一片闪亮的青。
正看着,忽然感觉到一只小手在他膝盖上方蜿蜒爬行,低头一看,瞬间面部充血,环顾四周,幸好这里灯光昏暗,没人看见,一把按住衡南的手:“……衡南。”
恰好又是一个高能镜头,四周的尖叫声将他的声音完全盖过。
衡南怀里抱着巨大爆米花桶,盯着荧幕,表面上看电影很认真,仅眼底流露了一点恶劣的笑。
她自小生在女人窝,把男人当敌人,也作猎物,仅靠一双灵巧的手撩动情绪,是小孩子的必修课。印三娘管这个叫“手技”。虽然她很恶心这项技能,但不得不说,拿来恶作剧还是挺好用的。
相比之下,从小根正苗红的盛君殊哪经过这个?
惊诧慌乱中,没三两下,他就神情凌乱地直接站起来,迈腿往洗手间去,没能走成,师妹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臂,勾住他西裤口袋不放。
他就像是被铁丝缠住毛衣一般,低头拆解了半天,后头传来一阵敲座椅和抱怨:“坐不坐呀,挡人了。”
“就是啊,站半天了。”
“……”那几个声音一响,男男女女几张脸孔朝他一看,盛君殊仿佛头顶一个惊雷,瞬间坐了回去。
他僵直地坐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地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了腿上,又把衡南的爆米花抢了过去,抱在怀里。
侧头一看,师妹双眼睁圆,肩膀抖动,正在光影中努力地憋笑。
直到她收了条信息,笑容消散。
消息是黎沅发的。
第一条:南南,老娘成年了!!!
第二条:我们终於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