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家,孙氏老太君对曹颙的溺爱是众所周知的。作为嫡长孙,又是被老太君自幼亲自抚养,偏疼些也是有的。在曹颙来到昌平的庄子后,再次知道了这偏爱绝不是一星半点。
孙氏老太君当年嫁到曹家,是陪嫁了一个庄子,不过当时良田不过十倾,二十多户佃户。众人借以为此,连曹颙也不例外。
直到曹颙亲自到了昌平庄子,才知道祖母留给自己的这片土地,有一百二十倾,三百来户佃户。眼下,万亩良田上形成两个大的村落,住的都是曹家的佃户,一个叫大平庄,一个叫小平庄。曹家的别院,就在大平庄,是个三进的院子。
最近几年,京郊的上等良田十来两银子一亩,中等田也要七、八两。一倾地就是百亩,一百二十倾就是一万两千亩。按照八两银子每亩的平均值计算,老太君留给曹颙的这个庄子也值将近十万两纹银。
坐在昌平庄子大堂的椅子上,曹颙终于意识到,自己眼下是地主。曹颙记得在府里看账本时,记着曹家原本在房山有两个庄子,不过是几十倾地,后被曹寅卖了还亏空。良田万亩,这会不会太招摇。想到这些,曹颙看了看昌平庄子的管事何茂财:“财叔,这附近其他人家的庄子土地多少”
何茂财五十多岁,是曹家家生奴才,恭敬地回道:“大爷,昌平地好,京城大户差不多都在这边置办庄着。各个王府的有三五百倾的,有千八百倾的,其他王公侯爵、尚书侍郎的十几倾到几百倾都是有的。”
曹颙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自己这个不大不小的庄子就不算碍眼。可是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眼下虽然是阴历四月初,若是按照阳历算的话,应该也到五月,已经可以换薄的夹衣。
在前几日,曹颙能够“下床”后,曾由平郡王帮着递了帖子,请求觐见谢恩。有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照看,用了内库的御药,这是多么大的恩典。
康熙皇帝召见了曹颙,仔细询问他的病情,知道却是无碍后,安慰劝勉了几句。这期间,他始终在观察着曹颙,想知道他是否新存怨愤或者是否就此被吓破了胆。
曹颙除了容颜消瘦些,与上次见驾时被没有什么不同,目光仍是那样清澈,神情仍是那样恭顺,只是隐隐约约的,竟带着几分少年的羞涩。那神情,就如同做错事的孩子,无法面对家长一般。
康熙以为曹颙是因惹出是非而不安,劝慰道:“此事怨不得你,不必不安!”
曹颙低下头,回道:“奴才实在是没脸见万岁爷,没脸见父亲!”
“哦,为何这般说!”康熙心下诧异。
“万岁爷,奴才委屈!”曹颙清脆地回道。
康熙的脸色沉重起来,感觉委屈,他想起自己那个感觉委屈的孙儿,又看看眼前的曹颙。如今的孩子,都怎么了。
“万岁爷,如今外边人都传言奴才被二三十人打了,都把奴才传出是没用的窝囊废,是靠着父祖恩荫混上的侍卫。可是,奴才只是不愿街头斗殴,触犯大清律法。若是给奴才个机会,奴才愿意与那些人比试。”曹颙的话落地有声。
少年热血,康熙笑着点了点头,心里熨帖多了。
曹颙低下头,却暗暗盘算着。康熙爱才,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才会有纳兰容若十年荣宠,才会有马齐白衣入相。自己既没有纳兰公子的词才,又没有马齐的相才,只好学做莽夫。虽然自己这略显文弱的外形,与英武神勇却是半点扯不上关系。
那腔略带少年热血的话语,说的曹颙心里直打颤,这不是装嫩加卖乖吗又间接表了忠心,就算被欺负成那样,也不忘记维护律法尊严。
康熙却偏偏喜欢这套,只所以多年来对曹家荣宠不衰,与曹寅的洁身自好、忠君守法不无关系。换言之,换个大贪官,就算对康熙再忠心,康熙也不能允许他在江南刮地皮。
曹颙小小年纪,如此乖巧懂事,不带半分纨绔之风,这怎么能不让康熙喜欢。不知不觉,他替曹寅感到高兴,虽然子息单薄,但是有这样的儿子,何愁后继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