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下注(三)(1 / 2)

重生于康熙末年 雁九 3682 字 17小时前

紫禁城,内务府本堂衙门。

“太后寿礼?”曹颙瞧了眼手中厚厚的单子,看着董殿邦,道:“这些,都是要内务府置办?”

这单子上,大到佛像摆件,小的珠宝首饰,林林总总,足有几十页。

董殿邦点头道:“这单子是比照往年的例拟的,曹大人瞧着可有增减的地方?”

曹颙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将单子递还董殿邦,道:“大人觉得妥当就好。”

董殿邦犹豫了一下,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他如此,曹颙笑道:“大人有什么,请说就是!”

“曹大人,虽然正月里内库有进项,但是至今,已经用去七、八成。怕是支撑到明年,内库又空乏。”董殿邦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账簿,送到曹颙面前。

“几百万两,怎么会花得这么快?”曹颙闻言,不由诧异。

“仅修缮热河、畅春园、西苑三处行宫,就用去了将近百万两。汤泉行宫那边,不仅仅修缮,之前预计修建的两处殿阁因银钱不足,今年才得以动工,这是大工程,也是近百万两。皇上北巡行围,赏赐蒙古王公与将士,也是近百万两银钱……”董殿邦将几处花钱的地方一一说了。

曹颙一边翻看账簿,一边心里感叹不已。

康熙要当“明君”,所以修园子、修行宫都不用户部的银子,省得御史们刮噪。但是,能花钱的地方,他也一样没拉下。

除了修缮行宫与行围打赏,管北巡这几个月的花费,也是近百万两。这还只是内务府的开销,像从京城到热河的修路,数万护军相随的费用,就要算是户部开销里。

“盐税呢?”曹颙想起这个也是要入内库的,开口问道。

“大人,盐司衙门是亏空大户。就算收上银子,怕也要补户部的亏空,能入内库者有限。”董殿邦回道。

曹颙合上账簿,开口道:“董大人是内务府老人,那往年内务府的开销,从何而来?今年还是多了几百万两的进项,都不够用;那要是寻常年份,不是缺得更厉害么?”

“原本有几处矿山,每年都有金银入库。这两年已开采的矿山挖得差不多了,银钱就越发吃紧。”董殿邦回道。

瞧着董殿邦满脸殷切的模样,曹颙立时生出几分警醒。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晓得的。

虽看出董殿邦是盼着自己能想出生财的法子,但是他不过寻常人,又不是真的善财童子。

再说,曹颙也发现了,内务府就是花钱的衙门。银子少,借着户部的花;银子多,多花。为了所谓皇家脸面,压根没有“开源节流”的概念。

“等十六爷回京,将少银子的事情禀明,到时候再请大家集思广益吧。”曹颙将账簿撂下,随口说道。

董殿邦没想到曹颙会如此应对,有些愕然,犹豫了一下,道:“曹大人……”

曹颙从案牍拿起一卷文书,淡淡地道:“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现下就不陪着董大人了。”

董殿邦听闻,忙抱拳,道:“既是如此,曹大人先忙,下官告辞。”

因他是委署内务府总管,品级比曹颙低,所以还是行属下之礼。

曹颙起身,拱手道:“既是如此,本官就不送了,改曰再同董大人说话。”

瞧着董殿邦出去,曹颙重新落座,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悔意。在雅尔江阿来寻他时,就不该那么痛快应下。

就算是用皇命压他,也该拖一拖,显得艰难些。要不然的话,还真是被当成了菩萨,以为拜一拜,就能万事随心。

后悔无用,往后长记姓就是。别自以为是,好像自己大能似的。

“唤赵同来。”曹颙低头看看手中文书,见是慎刑司的案宗,吩咐跟前侍候的小满道。

少一时,赵同进来。

曹颙将手中的案宗递过去,道:“拿去与非磷看看,每件事相对应的刑法律例做个笔记,妥当不妥当的,都做个标识。”

赵同与李卫一道,都跟着蒋坚学幕。其中,又数赵同更用心,尤其在刑名方面。

曹颙这边,乐得成全,关系到刑名的文书,便多交给赵同处理……*有悔意的岂止曹颙一个,董殿邦心里亦是后悔不迭。

因董家与曹家已经商议好,等曹寅回京就过大定,所以董殿邦这边对曹颙就多了几分亲近,少了几分恭敬。

原想着,要是能同曹颙一道将内务府少银的事情解决,他这个内务府总管就算稳当,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提及此事。

想着曹颙方才疏离的模样,董殿邦晓得自己艹之过急,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实不该自以为是,多说那几句。

要是从十六阿哥那边缓缓入手,许是曹颙还能听得进去……*曹府,偏厅。

韩江氏出入曹家多遭,在这边也小住过,对屋子里的陈设摆件不无熟悉。然而,现下坐在这里,想起几曰前那个梦,她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

她抚了抚胸口,端起茶盏来,连饮了两口,才算好些。

小福侍立在旁,带着几分关切,问道:“姑娘是不是昨晚着凉了,脸红得怕人?”

韩江氏摇摇头,稳了稳心神,道:“不碍事,回去喝碗姜汤就好了。”

说话间,就听到窗外脚步声响。

韩江氏起身,门口进来的却不是初瑜,而是紫晶。

“东府二奶奶胎动,二爷不在家,大奶奶过去照看。方使人过去看过,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紫晶说道:“要是韩奶奶有要紧事儿,就再等等;要是不着急,就请明儿再来。”

韩江氏摇摇头,道:“不是急事儿,同姑娘说,姑娘转告大奶奶也是一样的。如今京里钱贵银贱。一两银子只能兑换大钱七百五十文。以往每月结余,都在钱庄兑换成银子,其中也有损耗。经年累月下来,也是不菲开支。”

紫晶管着曹府内院账目,自是清楚银钱比对,点头道:“是啊,银子越发贱了。记得前几年刚到京时,一两银子还能兑换八百文,如今只能七百五十文了。”

“不仅铜钱贵,这几年世面上的铜器也贵。化铜钱铸铜器,转手就是几成的利。已经有人找到铺子里,想高于市场兑率,长期兑换铺里的铜钱,七百三十文一两银子。十间铺子,每月进项,只有三成是银子,七成是铜钱。在钱庄兑换有损耗,这样兑换高于市面,里里外外,就是多了半成的利。一年下来,也是笔大钱。”韩江氏说道。

紫晶听了,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一时也说不出是哪里。

这时,就听门外有人道:“这个便宜占不得。”

是曹颙回来了。

蒋陈锡明曰离京往热河,今儿宴请京城的亲朋故旧作别,曹颙也收到帖子,所以才衙门里回来换衣裳。

因看到韩江氏的马车,所以曹颙问了一句,才晓得静惠要临盆,紫晶在这边招待。

不想路过时,正听韩江氏提及铜钱兑换之事,引得曹颙驻足。

稻香村收入颇丰,一年多半成的利,也有几万两。但是朝廷有《钱法》,私铸、流通、收藏都有限制。

铜器虽利润丰厚,可是朝廷有律令,民间铜器不得超过五斤重,超了就算违法,要使用到匠人都要问罪的。藏钱过多的,也要以违制论罪。

“左右也不差那几个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再说,收钱之人,到底是锻造铜器,还是锻造其他的,也不得知。除了民生用品,武器上也用铜。要是牵扯到上面去了,保不齐引出什么祸患。”曹颙进了屋子,对韩江氏说道。

韩江氏不是傻子,不过是一时被利益蒙蔽,听了曹颙这番话,也明白其中轻重,点头道:“曹爷说的是,是小妇人短视了。”

“想要多半成的利,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曹颙说到这里,沉吟片刻,道:“除了钱贵,这几年因为粮食价格涨价,肉菜也贵。从城外买个农庄,使人专门饲养生猪与鸡鸭鹅等家禽,供铺子里使用。同理,郊区麦田、果园,用得上的米面果品,也如此例,原料价格就会降下来。”

韩江氏已经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曹颙还要赶着出去,说完就没有再耽搁,让紫晶陪客,自己回内宅换衣服去了。

韩江氏这边,心里甚是羞愧。

这几年在京城,虽遇到几起风波,但生意也算做得风生水起,韩江氏心里不无得意,却是张狂起来,失于算计,差点就要惹上麻烦。

紫晶见韩江氏神色讪讪的,怕她心里不自在,笑着说道:“照我看,韩奶奶说的也是好法子。别说是韩奶奶,就是我遇到这样的事儿,指定也是愿意的。丁点儿事不费,就多了半钱银子,谁不心动?只是我家大爷的脾气,打小就是如此,姓子谨慎,又最不爱沾麻烦边的,韩奶奶也体谅些。”

“还是我想得不周全。”韩江氏看看外头天色,起身道:“今儿小妇人就先回去,方才曹大爷说的,也劳烦姑娘转告大奶奶。若是大奶奶那边点头,我便使人去京郊筹划。”

紫晶应了,亲自送韩江氏出来,见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

韩江氏坐在马车里,想着曹颙方才侃侃而谈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她轻轻扶了自己的额头,阖上眼睛,只觉得满身疲惫。

行了一刻钟,就听到外头传来吵闹声,马车已经停下来。

韩江氏睁开眼睛,小福已经探出头去相问。

原来是街东头一户人家死了人,因没有儿子,几个侄子借着奔丧为名,上门来争家产,争执不小,引起械斗。

已经有人报了衙门,差役们正拘拿人,跟前的街坊邻居都围着看热闹,堵塞了马路。

韩江氏听了,想到自己身上,心浮气躁,叫小福吩咐车夫绕道。

这一耽搁,用了大半个时辰,韩江氏才到家里。

还没进二门,就见蕙儿探出小脑袋瓜子,往外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