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自出生起,一直都憨憨傻傻的,还三不五时地犯癔症,程家为她遍请名医,还寻了不少高人,她的病却从没有半点起色,十来岁的大姑娘心智却比两三岁的幼儿还不如,后来是大觉寺的高僧圆明大师道出了症结,程锦竟然生来便比常人少了一魂一魄。
魂魄不全者,不仅体弱,寿数不长,还心智不全,神志不清,程夫人又四处遍寻高人,都没法子招来程锦的魂魄。
程夫人也曾问圆明大师,为何程锦好端端的比常人少了魂魄,大师也只是轻轻摇头,只说静待机缘,若有机缘,什么都不必做,魂魄自然会归位,若是没有机缘,便是无论怎么招魂都没有用处。
这么多年来,程夫人什么招儿都使尽了,也不知流了多少泪,最后只能靠着这么一丝虚无缥缈的信念苦撑。
程夫人宠孩子是出了名的,尽管程锦是个痴儿,也全力护着她,舍不得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别的孩子有的,程锦也一样不少,甚至并未将她拘在家里严加看管,出门看花灯、礼佛都会小心翼翼地带着她,世间痴儿怕是没有活得比她更加肆意的了,但这也让他们成为权贵家的笑柄,无论是夫人之间的交际应酬,还是公子姑娘们之间的往来总少不得笑话他们几句,便是明面上不敢太过放肆,暗地里的嘲笑却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程夫人一听少女说神智清明了,狂喜之余还是有三分忐忑,“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就说圆明大师不会打诳语的!听说圆明大师云游去了,我明日就请大觉寺的方丈上门给你瞅瞅。”
没想到一场春雷竟因缘际会补全了程锦的魂魄,这可真是天大的造化,想到当年圆明大师说的话,程夫人心如擂鼓,砰砰跳个不停。
今日之事,可说是意料之中,却又真真是意料之外,程夫人一时之间竟乱了方寸。
“大觉寺是皇家禅寺,方丈是何等身份,哪是我们随随便便能请上门的,待过几日还是阿娘带我去大觉寺还个愿吧。”
程锦同样欢喜得不行,她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就如被放开了束缚着的手脚,从头到尾都透着松快,脑子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前尘往事非但不曾忘却,每一丝记忆反倒窍毫毕显,但相比程夫人狂喜后的发懵,她反倒显得更加理智。
“是是是,还是我儿思虑周全,”程夫人抹着眼泪,程锦能想到这些,真真是已经大好了。
“方才是我一时忘形了,倒不是青萍她们的过错,阿娘就饶了她们,让她们起来吧。”
春寒料峭,又正是半夜,几个大小丫鬟起得匆忙,穿得不多,尽管烧着地龙,但方才受累淋了雨,又跪在地上,有几个小的脸色发白,程锦看着心有不忍。
程夫人心里舒坦,看这跪了一地的下人也不来气了,挥了挥手让她们起来,但还不忘狠狠地剜了她们一眼,“好生伺候姑娘,若再冲撞了姑娘,仔细你们的皮。”
又搂着程锦道,“我的儿,这屋子里的人有哪个不规矩,伺候你不周全的,尽管同阿娘说,咱们侯府可容不下这等背主的刁奴。”
程夫人是当家主母,说话间的气势迫人,唬得那几个小丫鬟脸色更白了,身子抖若筛糠。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程锦一眼,并丫鬟们忙不迭地磕头应是,程锦虽是个痴儿,但却是程夫人小心翼翼护在手里的宝贝,她们哪里敢怠慢,至少当着程夫人的面,她们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