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再也没有力气了,没等元嘉帝感慨完梦中所见,太后白眼一翻,死不瞑目。
元嘉帝见了,伏到太后身上,嚎啕大哭。
史官跪下叩首,随即记下寥寥几笔:太后薨,帝恸哭不止。
太后薨了,元嘉帝休朝十日,民间三个月内不得办喜事。
丧事却是不受影响。
魏老太太下葬魏家祖坟的时候,魏娆的眼泪已经哭光了,寒风呼啸,吹得人面皮发紧,魏娆由陆濯扶着,目光呆滞地看着祖母的棺木落进墓中。
红日西垂,陆濯扶魏娆上了马车。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可魏娆闭着眼睛靠在车角,并不想被人打扰的样子。
陆濯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车轮沿着官道滚动,离京城越来越近。
就在陆濯以为魏娆可能因为操劳数日疲惫睡着的时候,魏娆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这边道:“世子,我想为祖母守丧。”
陆濯心中一紧。
出嫁女是不必为祖父祖母过世守丧的,如果他与魏娆是真夫妻,魏娆这么说陆濯不会多想,可现在……
没等陆濯有所表示,魏娆平静地道:“依照你我的契书,我可以提前要求和离,与其再过几年绞尽脑汁找新的机会,不如趁现在离了吧,我要为祖母服丧,不忍心耽误世子一年,所以自请和离归家。”
祖母活着时,魏娆心里除了祖母,什么都没想,祖母死了,魏娆哭了三日,后面就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太后死了,她不需要再借夫家的权势让太后忌惮,所以可以离了。
至於母亲与弟弟,元嘉帝正值盛年,也许元嘉帝驾崩的时候,弟弟早就成年封王了,用不上她这个姐姐扶植什么。
此时此刻,魏娆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替祖母服丧,安安静静地缅怀祖母,和离了,就不用再被人斥责她不是一个贤淑的陆家媳妇了。
魏娆看着陆濯,心如止水地等他回答。
陆濯目光晦涩,试图挽回道:“你想为老太太服丧,我可以陪你一起服,不必……”
魏娆闭上眼睛,别开脸道:“世子在契书上签了字的,还请世子守诺,你我商量好了,回府后再去请示国公爷老夫人,明早我便搬回承安伯府,趁现在百姓们都在议论宫里的事,你我简简单单地离了,还能少些闲言碎语。”
陆濯不想和离,他有很多话想说,或是告诉她他的心意,或是用结亲的利益哄她继续留在松月堂。
可她别着脸,抗拒他再继续多说。
她瘦了,她从来不是清瘦美人,刚回京的时候她的脸还盈润光泽,此时却一片苍白,巴掌大的小脸缩在雪白的狐毛领子中,快要看不见了。
她不喜欢他,甚至还在深深地厌恶他,老太太走了,她想回到祖孙俩相依为命的正春堂。
“好,今晚我便写和离书给你。”
魏娆嘴角浅扬:“多谢。”
今晚的英国公府,注定有人难眠。
陆濯让魏娆先回松月堂,他单独与英国公、英国公夫人禀明了此事。
不明内情的英国公:“好好地为何要离?她想守丧就守丧,离什么离?”
英国公实在不明白这个孙媳妇,服丧而已,至於吗?
英国公夫人叫他闭嘴,只问陆濯:“你应了?”
陆濯颔首:“老太太刚走,她心里难过,此时我若强留,只会让她徒添烦恼,与其让她不开心,不如放她走,等她丧期过了,孙儿再想办法哄她回来。”
英国公夫人沉思片刻,叹道:“这样也好,当初冲喜婚事办得仓促,各个方面咱们都委屈了娆娆,特别是你,过个一年,等娆娆忘了悲痛,咱们再补她一次三媒六聘。”
陆濯闻言,扑通跪下,惭愧道:“都怪孙儿糊涂,让您与祖父受累了。”
英国公夫人叫他起来:“我们累点没什么,你可千万别再犯傻,把娆娆越推越远,行了,快去给你娘说一声吧,别让你娘担心。”
陆濯便告退了。
英国公瞪着老妻,究竟是怎么回事?
英国公夫人只好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英国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么仙女似的孙媳妇,孙子竟然一直都没圆房?
他该高兴孙子真柳下惠面对美人都能坐怀不乱,还是生气孙子不分好赖一根筋?
英国公夫妻年纪大了,想的都比较开,贺氏就不行了,听说儿媳妇要和离,和离的原因是不想外面百姓因为她替祖母服丧指责她,也不想耽误儿子一年,贺氏又哭又气的,儿媳妇是魏老太太养大的,出嫁女也服丧怎么了?她都不在乎,外人说什么闲话?
好好的一个儿媳妇,就因为闲言碎语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