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第十八章 示好

太皇太后到底体虚,没一会儿就乏了,皇帝与薛静姝二人退至外殿。

外头寒风夹杂着雪粒,迎面吹来刮在脸上,几乎要将人脸割出一道道口子来。

薛静姝将披风拉得更紧一些,披风上毛茸茸的滚边轻轻柔柔围在她颈边,带来些许柔软的暖意。

德公公就候在殿外,见两人出来,忙上前将一个暖炉呈到皇帝手边。

皇帝伸手接过,却又转头递给薛静姝,「拿着暖手。」

那暖炉与寻常可见的不同,小小一个,尚不及皇帝巴掌大小,整个由黄金铸成镂空的模样,上头嵌了许多各色宝石,猛一看就像个精致的五彩金蛋。

薛静姝略一冲疑,双手接下,「多谢皇上。」

小巧的金蛋入了手,立时就有一股暖融融的热意传出,却一点也不烫手。

她心里好奇,悄悄低了头观察,不知它是怎么发热的。

皇帝似乎知道她的疑惑,解释道:「上面最大的红宝石珠是机关,按下去能够打开,里头还有一个略小些的内壳,内里中空,炭火装在里头。」

薛静姝恍然,暗叹匠人心思灵巧,手艺精湛。

德公公方才看见皇帝动作,就在心里唾弃自己老糊涂了,竟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如今有了皇后,有什么好东西,自然应该先送到皇后手中才是。

眼下见薛静姝对暖炉兴致浓厚,他忙找机会弥补方才的疏忽,殷勤道:「这八宝暖炉乃是前朝大匠师之作,普天之下也只有一对,都在宫里。另一只略大些,在太皇太后宫内,这只更小巧,可以拿在手中随身携带,用时只需打开里头的小金蛋,放入一块银霜炭,便能源源不绝发热两个时辰。」

薛静姝若有所感,忙问:「可是黄岐术大师?」

德公公道:「正是他。」

薛静姝面上有了些激动之色,见皇帝正看她,忙收敛了,赫然道:「臣女从前在山中,闲来无事时看了些杂书,其中就有大匠师所着《机关杂谈》,臣女愚笨,许多地方看得一知半解,却也惊叹於大师心智之巧妙。现下亲眼得见大师作品,一时忘形,请陛下恕罪。」

皇帝略略点头,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一会,道:「你随我来。」

薛静姝不明所以,跟在他后头出了长乐宫,外头停着皇帝仪仗和她乘坐的软轿。

皇帝让她上轿,自己也上了御撵,德公公跟在仪仗边上,指挥内监们往崇德殿抬。

薛静姝心中奇怪,崇德殿是外殿,是皇帝起居、召见臣工的殿所,后宫女眷没有传召,不得随意前往,现在皇帝让她跟着去做什么?

崇德殿不是单单一间,而是一整片殿堂,其中主殿名为崇德,还有许多偏殿。

薛静姝在殿外下轿,跟着皇帝走进其中一间偏殿,殿门打开,里头陈列着几大排多宝架,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藏品,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那些物品无一例外,都金光闪闪嵌满宝石,黄澄澄的金光照映在脸上,整间屋子充斥着一种难言的品味。

薛静姝站在这满是土财主气息的屋里,惊诧过后心中一动,抬眼看向皇帝,不敢置信道:「这些……莫非都是黄岐术大师所作?」

皇帝点点头,在架上拿了一匹小马驹,马身仍由黄金雕铸,眼睛却是黄蓝两色宝石镶嵌,就见皇帝不知在哪里拨了一下,马儿在他手中凌空踏起步子来。

薛静姝立刻就完全信了。这等巧妙的工艺,除了大匠师本人,还有谁做得出来?况且这等华丽富贵的风格,也确确实实是他的喜好。

令她不敢确信的是,黄岐术的作品千金难求,自他离世之后,更是有一件少一件,皇帝到底花了多少功夫,才收集到这满满一屋子的珍品?

皇帝又向她展示了几个新奇的小玩意儿,如装了扇子就会转动扇风的扇座,能自行前进的小马车,可以拆解重拼的千重锁,无一不精湛,无一不绝妙。

薛静姝正好奇地要把那千重锁接过来解一解,殿外传来德公公低声传报,安亲王求见。

见他有正事,薛静姝忙道:「臣女先行告退。」

皇帝道:「让他去议政厅等候。」又把手上的千重锁递给薛静姝:「你带回去把玩。」

「这……臣女笨拙,怕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无事。」皇帝道。

薛静姝只得接过。

皇帝点点头,「让德禄送你出宫。」说完大步离去。

眼看他就要踏出殿外,薛静姝想起一事,忙问:「皇上,不知神武大将军师门的神医何时能到?」

皇帝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上午收到回信,他距京城已不足千里,若一路无阻,除夕前后便可抵京。」

薛静姝心下微安。

皇帝前脚离开,薛静姝紧随着也出了偏殿,远处议政厅外,立了个年轻男子,远远地看不清相貌,看他衣着品阶,大约就是德公公方才所说的安亲王。

见他似乎正望向这边,薛静姝不敢多看,转回头,道:「又要劳烦公公。」

德公公忙道不敢,手上恭恭敬敬呈上一个托盘,托盘内放着一块令牌,「方才陛下吩咐将这块腰牌交给娘娘,往后娘娘出入宫廷,无需传召。」

薛静姝听他称呼,有些别扭,不过她也知道冲早得习惯,并未多言,令她惊讶的是,皇帝竟会将自由出入宫廷的腰牌给她,这意味着,之后她再想进宫探望太皇太后,无需再递牌子等候传唤,直接入宫便可了。

回到薛府,柳儿见了那八宝暖炉,也是惊叹不已,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观察了许久,撑着下巴感叹道:「小姐,宫里的东西都好奇妙。」

薛静姝见她一双眼滴溜溜盯着暖炉上的宝石看,好笑道:「是宫里的东西都好值钱才对吧?」

柳儿咧着嘴笑,「都有都有。」

薛静姝轻轻一笑,又专注地盯着手上的千重锁,她之前对皇帝说解不开,倒不是自谦,当初庵堂内的杂书,她最看不懂的就是那本《机关杂谈》,只是山上可看的书太少,才不得不拿着翻了又翻,多多少少看懂一些。

柳儿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会儿,见是个四四方方令人毫无头绪的盒子,大觉无趣,道:「小姐,这人也太浪费了些,这么大一块金子,怎么就做成这个灰不溜湫样子?」

薛静姝没抬头,「咱们说他浪费,可人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黄白之物,多少人奉上千金只求他一件作品哩。」

柳儿咋舌,又是艳慕又是向往,「什么时候我也能富有到视金钱如粪土就好了。」

薛静姝只笑不语。

柳儿又道:「还有一事,下午芸香姐姐和我说,按照以往的惯例,府里各房各院,每到过年,要给院里下人打赏,按理说咱们是和二夫人院里算在一块的,可现在又单独住了个院子,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讨赏,芸香姐姐让我问你拿个主意。」

薛静姝偏头想了想,道:「那就先备着吧,就算别人不来讨,咱们自己几人也要发几个压岁裸子应应景。」

「好。」

柳儿起身去柜子里把碎银拿出来,倒在桌上数了数,「我之前问过芸香姐姐,她说那些裸子若没有提前订制,只能去铺子里买,咱们这些银子,不知道够买多少。」

薛静姝看了眼寥寥数块碎银,道:「柜子里不是还有几个金元宝?你拿一两个出来换裸子,总够了。」

柳儿瞪着眼道:「那金元宝一个十两,足足值一百两银子呢,哪里需要整个换了?」

薛静姝知道她心疼了,心里暗笑,道:「那就不必整个了,你拿来剪一剪,或者去银庄兑一兑。」

柳儿闷闷地应了一声,虽肉疼得紧,可总不能让小姐失了面子,只得从箱子底拿了个元宝出来,放在手中摸了又摸,依依不舍道:「小姐,那我就和芸香姐姐去了。」

薛静姝点点头,「让两个家丁陪同,路上小心一些。」

「我晓得。」

待到晚膳前,柳儿才回来,情绪已经看不出低落了,兴致匆匆地把一包裸子掏出来,倒在托盘上,端到薛静姝面前,「小姐你看,这些裸子都好精致。」

她虽嘴上说舍不得,换的裸子成色却十分不错,显然是下了本钱的。

薛静姝看了一眼,盘上散落数十个裸子,大半是银的,小半是金的,有做成应景的梅花样式,也有刻了福字的小元宝,还有做成小南瓜,小葵花籽的,一个个小巧玲珑,惹人喜爱。

柳儿道:「这些银的给院子里伺候的人,金的给几位年幼的姑娘和小少爷们,小姐你看行吗?」

薛静姝点点头,「你考虑得比我周到。」

柳儿高兴一笑,不过很快又蔫了,「那个金元宝整个换了还不够,我又把身上剩的银子全花光了。」

薛静姝安慰她:「这些裸子未必派得完,若有多,都给你收着,况且咱们这里送出去,肯定还要从长辈那里收一些回来,你看着吧,到时候比现在的只多不少。」

柳儿便又高兴起来。

第二日,薛府内开了宗祠,打扫祠堂,清洗祭器,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唯一闲着的,大约就是几位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