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这才回神,缓缓抬步走近,在她身旁落座。
薛静姝察觉他身上散出的热气,身子不由绷紧。
皇帝转头看着她,道:「前一阵听说你病了,眼下身体如何?」
薛静姝未料他会在此时问这个,愣了一下,道:「多谢陛下关心,已经痊癒了。陛下当时欲宣我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皇帝道:「没什么,那几日皇祖母心绪不佳,她虽不曾开口,我看多半因宫内无人,她觉得冷清了。」
薛静姝低了头没说话,她当时推脱开没进宫,不知皇帝心里是否责怪她。
说实话,皇帝的孝心令她惊讶,也有些感慨,看来他的确十分尊敬太皇太后,但愿有了这一分敬意,哪怕日后太皇太后不在,皇帝也能念着旧情,别让她与薛家真的被碾进尘土之中。
皇帝又道:「不早了,安置吧。」
薛静姝眼睫轻轻颤了颤,并未抬头看他,只掀开被子躺进去。
不久皇帝也躺了近来,两人间隔了约一个手掌的距离,薛静姝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但他始终没有靠近。
床帐内光线昏暗暧昧,薛静姝睁着眼看向床顶,高高悬着的一颗心本应慢慢落下,此时却仍旧挂在半空中。
皇帝没有碰她。
她不知此刻是要庆幸还是哀伤。
她确实不期待与皇帝做那些事,可当皇帝真的不曾动她,她又不得不开始思考将来该怎么办了。
一个不得宠的皇后,一个无子的皇后,一个娘家无可依靠的皇后,会是什么结局?
她轻轻闭上眼,竭力将许多纷杂的念头抛出脑外。
罢了罢了,当初下山之时就已经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再不济,以皇帝的孝顺,他日后可能会废了她,但也会给她一座偏僻的宫殿孤独终老。
这么看来,也不算太差。
她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悠悠荡在半空的心缓缓回落,鼻尖嗅着的是她送给皇帝的熏香,熟悉的香味让她更加放松了些。
正准备就此睡去,身边她以为早已睡着的人却又有了动静。
皇帝从被子下伸过来一只手,碰到她的身体后明显顿了一下,却仍坚定的绕过她的后颈,握住她另一侧肩膀,再微微用力,就将薛静姝整个搂在怀中。
薛静姝身体微僵,但她很快察觉到,皇帝的身体比她更加僵硬,她彷佛被人从柔软的被褥中挖出来,又被禁锢在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上。
她因这个发现愣了一下,待猜测到皇帝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由苦中作乐觉得有了几分好笑。
皇帝大约比她还为难吧。
至少她入宫,在外人看来,是得了无上的恩宠,有数之不尽的富贵等着她,而皇帝因为孝顺太皇太后,不得不娶了她,他得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
不仅如此,为了让太皇太后开心,他还需刻意表现对她的喜爱,甚至在这种时候,还强迫自己来碰触她。
薛静姝只得苦笑。
只是不知是要为自己苦笑,还是为皇帝苦笑。
大约有了几分同病相怜,又或者是认了命,她努力放松自己,使微僵的身子软化下来。
皇帝抱住她后又没了动作,薛静姝不想今晚一个晚上都睡不成,只好又主动开口,「皇上?」
皇帝应了一声,薛静姝就靠在他胸口上,声音从胸腔内传出,比平日更加低沉几分。
皇帝问她:「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小时候身体不好,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凉的,今年吃了陛下赐给的药,已经好多了。」薛静姝如实回答。
皇帝点点头,「既然有效,就继续吃,改日让太医院的人再给你诊一诊,看看药方是否需要改进。」
薛静姝心下有些感叹,自小到大,最关心她身体的人,除了柳儿,竟要数皇帝了。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关心她,这份心意她都心领了。
眼看皇帝又不说话,也无动作,薛静姝干脆问:「皇上,该安寝了吗?」
话一出口,马上察觉皇帝的身体比刚才更加僵硬。
薛静姝心里都要为他觉得可怜了,身为一个皇帝,何必强迫自己到这个地步?
她心中叹着,想着该如何帮他找个台阶下,也当是帮了自己。
好在她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这现成的借口信手拈来,就听她踌躇道:「我今日……身体不适,请皇上怜惜。」
她不知皇帝是否因这话松了口气,但圈着她的手臂确实松开了些。
皇帝道:「既如此,就早些睡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