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听松院满打满算还没有一天的时间,已经有两个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沈棠想,只要陆持不爲难她,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爲什么所有的人都认爲是她故意和陆持作对呢。
因爲陆持是世子爷,她只是一个姨娘的外甥女。
她要做的就是一个人形布偶,不可以有自己的一丁点想法,只要乖乖地受着陆持对她的任何摆弄。
挑开帘子出去,陆持看了过来。
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扫了一眼之后就只说了三个字。
「再去换。」
一个上午,沈棠都记不清楚被折腾了多少次,到最后都已经麻木。
最后她换上了一身绛红色的缠枝綉花长裙,式样和第一次见到陆持时穿上的那一身衣服有些相似,但更爲精致繁复。层层开放的海棠花从裙摆一直蔓延到腰身,金綫祥云滚边,流苏腰封将腰綫勾勒出来。
走动间,如同踏在盛开的花里。
挑开帘子的一瞬间,陆持的眼中滑过片刻的惊艶。似乎小姑娘本就应该穿这样,娇艶灵动的,无忧无虑地长大。
「过来。」
沈棠顺从地走了过去,目光有些空洞,刻意将视綫放在陆持的身后,不去看他。
陆持挑起小姑娘的下巴,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细细从她脸上看过去,开口,「笑一个。」
沈棠觉得莫名其妙,最后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笑容来,一双透亮的凤眼里水光点点,藏着窍细的哀怨,美得不可一物。
这种变相地取悦到陆持,他碰了碰人的脸颊,像是在逗弄一个小动物,神色温柔,「很乖,想要什么吗?」
她哪里敢要什么,只希望陆持的性子能够正常些,不要再爲难她了。
可这敢说吗?她苦笑着摇摇头。
这不知道怎么又惹到了陆持,他直接捏着人脸颊,将那一块地方都染上了绯红之后,才肯松手,「又不听话了,是不是?」
沈棠忍着疼,随便扯了一个,「我想出去看看。」
陆持的动作顿了顿,沈棠实在是怕了,连忙摆手,「我换一个吧,我... ...」
陆持打断她的话,站起身子来。他身量高,就算常年在病重,却出奇地没有过分孱弱。宽肩窄腰,投下的阴影能够将沈棠完全笼罩住。
「换什么,等着吧,说不定那天我高兴就带你出去了。」
下午,主屋那边没有一点的动静,沈棠不敢相信陆持就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后来听院子里的丫鬟在说嘴,才知道陆持进宫去了。
伯恩王府在盛京中不显山不显水,可谁遇上了都要给上几分面子。靠的不仅仅是先伯恩王和老夫人积攒系下来的荣耀,还因爲陆持是东宫侍读,和当今太子是从小长大的交情。
当今皇帝子嗣不丰,以太子德行最爲出众,且生母爲后宫之主,母系出身显赫。等皇帝百老之后,皇位多半是交到太子的手上,到那时他陆持就是天子近臣,谁愿意从一开始就将他得罪了。
说得不好听些,就算可以不给伯恩王面子,也要顾及着陆持。
沈棠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只是惊讶,陆持那样的人居然也是正儿八经读过书文的。
「那我怎么瞧着他经常在府里,这个也是可以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吗?」
「哪里能的,世子爷最近一直病着,告了假。若是平日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就是休假了,那些爷也要过来请他出去的。」良辰正在綉荷包,顿了顿又说:「左右世子爷在府中的时日短,有些事情忍忍就过去,钻进牛角尖才是对自己不好呢。」
沈棠盯着手中做了一半的香囊出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良辰也没再说了。
因着陆持不在,沈棠也自在不少。美景是个喜欢闹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一个鶏毛毽子,就在院子里和同龄的丫鬟玩。婆子们将差事做得七七八八,也不着急了,聚在一起说着零碎。万嬷嬷虽说严厉了些,可这些事情也不拘束着。
春日里,阳光正好,好到让她生出错觉。如果陆持不在的话,就算在听松院一直住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想着,就听见打理花草的婆子在闲谈,说是要将听松院里里外外的草地里都翻一遍,免得蛇溜进来,将人给咬到了。
这样偷听别人说话,似乎有些不好,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见另一个婆子说,「照理说这人来人往的,那里会有蛇在,也不知道王妃屋子里蛇是怎么溜进去的。」
婆子说着就压低了声音,「刚听外面在说,还溜进屋子里,就在梳妆台呢,吓得王妃失手砸了不少的东西,还请了大夫来瞧呢。」
沈棠呼吸一滞,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条蛇。她记得陆持那时候说的话——
「这么好的东西有别浪费了,送给我那位好『母亲』吧。真是可惜了,没能够送她一条活的了。」
这蛇就是他故意养的吧。
王妃处心积虑地要杀了陆持,甚至用上了下毒的招式。而陆持也在等待机会,将人置之死地。
那么她呢,现在被迫搅和进这件事情里,又能活多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