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2 / 2)

庄家明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小心翼翼,柔声细语“芝芝,你别哭,我没想凶你。只是我、我不想这样,你讲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我不想,你明白吗”

“我知道你没有想过这些,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要和你说。”她终归不希望他误解自己,情不自禁地分辨,“家明,我不是要你出卖色相,只是觉得你值得很好的未来,很优秀的女生,我没有别的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庄家明的语气愈发柔和,“你想我好,我知道,可是,喜欢一个人又不能掌控对不对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我难道要因为这些外在条件就放弃她吗那太没有良心了。”

芝芝抬起手背,擦掉眼角的泪痕,心里半分不奇怪谁少年时没有一腔意气,觉得只要我喜欢你,一切都不成难题呢

摸着良心说,她很喜欢他现在的纯真,太难得了,好像真的只要喜欢,就不必去考虑其他任何现实因素,爱情可以打败一切魑魅魍魉。

就好像梦一样。

她不忍心,也不想戳破。

所以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庄家明高兴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年纪小小,想得很多,连工资买房都想到了,哪里看来的”

“不告诉你。”她佯装方才的争执不存在,拍掉他的手,“回家了,很晚了。”

夜幕四合,他们走在回家的道路上,蚊虫如影随形,热浪的余韵烘烤着年轻的身躯。路边开满了馥郁的夜来香,香气随着晚风飘得很远。

街道两边的居民楼里飘出了浓郁的饭香,这户人家烧了鱼汤,那户人家炒了葱煎蛋,混合在一起,勾勒出夏夜的平凡模样。

芝芝仰起头,看见楼顶上升起了一轮明月。

她不知道,身边的人看似也在望月,实际上却偷偷用余光瞄着她的脸孔,而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悄悄的笑容。

夜里,芝芝躺在卧室的床上,辗转难眠。

和他说出那些憋了很久的话,让她觉得轻松很多,该做的事都做了,便可以坦然地想我重生回来,没有办法减少父母的辛劳,不能解救死去的人,但至少对于你,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希望可以帮到你,一如你始终帮着我。

然而,释然之余,又觉得十分不安。

她的建议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二十六岁的时候,庄家明订婚,而就在大半年前,她也险些头脑一热和人结婚了。

那个对象是老家这边的一个阿姨介绍的,对方家也在本地,却和她一样在省城工作。同样是本科大学毕业,工作的公司也很不错,重要的是家在一处,在关家父母看来,多少都是认识的,知根知底。

不得不说,这种爹妈绕着弯子就能算是认识的熟人社会,会带给人很大的安全感。大家总是下意识地想,两家彼此都有认识的人,对方或许不敢冒险做坏事,否则容易在老家这里抬不起头来。

于是,在父母的催促和长辈的安利下,芝芝有了第二个男朋友。

两个人学历相当,工资也相差无几,她对着他,没有丝毫的自卑感,相处起来很随意。而他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太坏,来大姨妈只会说多喝热水,感冒了也会买了药送过来。

芝芝和他不咸不淡相处了一年多,父母问起来,就说“还行吧”。男朋友对她的评价稍微高一点,和父母说的是“挺好的”。

怎么个挺好法呢不作。她不会故意折腾男朋友,非要他做什么来表达爱意,也不虚荣,礼物非要奢侈品包包不可。

她的消费能力和性格,都让他觉得能够结婚。因此自然而然的,双方家长把结婚提上了日程。

最初她是有些抵触的,恋爱归恋爱,结婚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但关家父母和她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你看起来是不想回老家工作的,那么在省城,以我们家的经济条件,不可能给你买房。但你和他结婚,两家一块儿凑钱,出个首付和装修没问题,这样你也可以安定下来,不用再租房过日子了。

她当时已经不再是天真的少女,还向往着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工资、房租、交通费、水电费一切都是那么现实。何况,男朋友的家境比她家略好一些,虽然高得不多,但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身边的男性,以她的条件,找不到更好的了。

婚姻就是如此现实,社会地位、经济条件是这么的重要。

她妥协了。

两家开始商量婚事,其他都好说,最大的问题在于房产。关家的意思是,双方各自拿出一半的钱,凑个首付给他们,然后他们自己还贷款,可男友家却说自家出得起首付,不需要他们拿钱,婚后男方自己还贷,但是房子没有关知之的名字。

有见识的人不难明白,这一招就是防着女方。婚后还贷的资产是夫妻共同财产,但如若离婚,法院只会折合部分赔偿给她,房子归属男方一人所有。

房价涨得何其之快,物价也是,那点赔偿算个屁啊。

芝芝对于婚姻最后的幻想,就在裸的算计中,彻底破碎。

两家谁也不让,最后谈不拢,崩了。

经此一事,她终于意识到了婚姻的现实和残忍,如今重生回来,皮囊变得年轻,心却不可能在回归天真。

可是,这么世故,真的对吗

他还是个少年人,应该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纯挚的内心。她一股脑儿说了这么多世故的事,会不会“污染”了他

她睁着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