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贾史氏的心腹珍珠都吓的厉害,一个劲的直说,「太太,莫非是……」
「慌什么!」贾史氏连忙喝斥道:「不过是个意外罢了,有什么好慌的。」
是的,她不过是弄死一个庶子罢了,老天爷怎么可能会爲了个庶子而降下什么天雷呢,这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珍珠嘴唇微张,瞧着太太惊惧的模样,终究是没敢说话,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天降天雷的事情怕是跟故哥儿有关,但瞧着太太的神情,珍珠说什么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她连忙转移话题道:「老太太特意让胡嬷嬷送了些安魂定神的珍珠粉,是用上好的合浦珍珠研磨的,太太可要用点?」
「哼!」贾史氏不屑道:「老太婆岂会真拿什么好东西过来,八成又是旁人用剩下的给我了。」
她那婆婆最爱做表面功夫,平日里还喜欢赏些菜肴过来以示重视,赏菜肴也就算了,偏生每次都在赏的菜肴上咬上了好几口才让人送来,让她见了就恶心。
表面上她们婆媳互相尊重,相处愉快,但这内里如何,只有她们婆媳间心里明白。
珍珠可不敢接这话,轻声问道:「胡嬷嬷带着赦哥儿就在外面呢?太太可要见见?」
赦哥儿虽没养在太太身边,便毕竟是太太的亲儿子,倒是真关心着太太,知道太太被吓病了,特意来探望,就连她这个外人见了,心里都觉得安慰。
贾史氏微微皱眉,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肚子,如果说她以往对赦哥儿还有几分母子之情的话,在怀了这个孩子,确定腹中骨肉是男胎之后,便也剩不了几分了。
贾史氏嫌弃道:「有什么好见的,不过是个克人的东西,故哥儿都被他给克了,我还怕他克了我肚子里的小哥儿呢。」
在东厢房外的贾赦微微颤抖,他从小跟着哥哥还有白团子,着实吃了不少白团子弄来的好东西,他自幼五感敏锐,贾史氏自以爲在东厢房里跟着珍珠说话,无人能够听到,但却没想到他在外头听的清清楚楚。
但没想到原来太太竟然……
贾赦低着头抹去了眼泪,把最后一丝对贾史氏的流恋也尽数抹去。
贾赦望向荣禧堂正房正中心的那个被雷劈出的大洞,眼眸微沉,太太讨厌他没关系,但是……太太不能欺负哥哥。
虽是瞧不上婆母送来的珍珠粉,不过长者赐不可辞,贾史氏终究让胡嬷嬷和贾赦进来,一瞧到贾赦,贾史氏满脸堆着笑,嗔道:「哎啊,怎么没告诉我赦哥儿在外头,快让赦哥儿进来,还不让人把我母亲前些时候送的细点拿来给赦哥儿尝尝。」
贾史氏把她房里的人指挥的团团转,好似真爲了贾赦来访而高兴。
只不过贾赦越瞧越是心冷,他紧紧盯着贾史氏露出的手背上那一抹紫色瘀青,白团子每次帮着哥哥打他屁股时,总是会在他屁股上留下一道这样的痕迹,不疼,不过看起来却有些吓人。
见贾史氏好似疼惜他似的想把点心直接喂到他嘴边,好似一副慈母之样,但她越是如此,贾赦越是难受。
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贾赦强怨眼泪,头一别直接避开,冷冷问道:「太太,你这样装着不累吗?」
贾史氏脸上的笑容顿时碎了,她气恼駡道:「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
贾赦上前一步,大声道:「你讨厌哥哥,也讨厌我!我全都知道了!」
「我……我……」贾赦气的小脸通红,眸底隐含泪水,「我也讨厌你!」
太太讨厌他,那他也要讨厌太太。
啪的一声,贾史氏再也按耐不住的打了贾赦一巴掌,「我当年果然不该生下你!」
果然贾赦是喜儿投胎,不是她的儿子!
「太太!」胡嬷嬷连忙护着贾赦,急道:「赦哥儿还小,太太缓缓教着便是,怎好……」
虽然赦哥儿这话有些不孝,但赦哥儿还是个孩子啊,太太怎么能狠下心来打赦哥儿,还说什么不该生下赦哥儿的话,这有多伤赦哥儿的心啊。
贾史氏眼里看到的不是贾赦,而是喜儿!
贾史氏吼叫着,「他就是个讨债的!压根便不该出生,辛道婆当年就该镇压住他!」
无情的话狠狠的刺伤着贾赦幼小的心灵,贾赦按着脸,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贾史氏大怒,再次扬起了手,想要再打贾赦一巴掌之时,贾赦直接推开了胡嬷嬷直往外冲,他讨厌太太,他再也不要见太太了!
「赦哥儿!赦哥儿!」胡嬷嬷想要拦着,但那里拦的住,只能眼睁睁的见着赦哥儿小小孩童,就这样跑的不见人影。
「滚!」见贾赦跑了,贾史氏越发恼羞成怒,随手捉着瓷枕、杯子什么的往贾赦的方向丢,「滚!我没你这种目无尊长的儿子。」
胡嬷嬷又是心疼赦哥,又是气恼着太太不留情的话,赦哥儿才四岁呢,怎么就在他身上安了什么目无尊长的名头,胡嬷嬷叹道:「太太……你……你又何必……」
她知道太太因着喜儿之事对赦哥儿颇有几分不喜,可这对赦哥儿会不会太残忍了些,赦哥儿才四岁啊。
贾史氏狠声道:「我没这儿子。」
那个不是她儿子,是喜儿!
胡嬷嬷嘴唇微动,终究是一跺脚赶紧去找着赦哥儿了。
贾赦一直跑到了后花园的假山处,这里是他和哥哥还有皓皓的秘密基地,连简奶妈都不知道。
贾赦就躲在假山中抱着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球,心冷的厉害,太太的每一句话都不断的在他的脑海里重复。克人!不想要他!
心脏就像是哽住了一般,想哭,却哭不出来。
贾赦也不知道一个人坐了多久,他想哥哥,他想皓皓,他想白团子……
贾赦把头埋在膝盖中,默默地流泪。冷风顺着假山的缝隙吹来,只有身上哥哥亲手给他挂上的平安符还隐隐带点温度。
感受到那微温,想起贾故教他的游戏,贾赦心中一动,连忙把平安符摘下,双手合十默念,问了一件他最想知道的事,「哥哥还活着吗?」
平安符从手中落下,正面朝天!
贾赦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於落下,贾赦抱着平安符放声大哭。
哥哥还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