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李氏眸间杀意一闪而过。
张道士和荣国府之间的情份不同於旁人,不待贾李氏吩咐,便让人备好了上等的素席,清虚观里的素席也算得上是京中一绝,用的均是自家道观里所産的蔬菜,也不知是否是观里的风水好,种出来的蔬菜也特别清甜,做出来的菜也是鲜甜的很。
贾李氏点头道:「让人多上点点心,旁的倒是不急。」
清虚观里的点心着实一绝,什么樱花糕、菊花蜜涷、翠玉豆糕……件件都精致可口,绝对不输给晋江茶楼里的上等茶点。
众女眼睛一亮,守孝这么多日,大伙都的嘴里都淡的厉害,更别提女子大多爱吃甜食,贾李氏这提议一出,顿时得到众女的赞同,贾郁亭甚至向贾李氏撒娇道:「还是太太疼我们。」
贾李氏自然是坐在上首,贾郁亭占着贾李氏的疼爱,反倒把王氏挤到一旁,虽是如此,但见王氏安坐下首,她仍是有些不满,那有做人媳妇的敢大大方方的跟着婆母与姑姐们一起坐着?
贾郁亭酸道:「还是王氏的命好,嫁到咱们贾府里,除了咱们贾府外,有那户人家不给新妇立规矩呢?」
这点倒是说进了贾府两个庶女的心坎里,她们一个嫁给京城冯家庶子,另外一个嫁到了江南的读书人家,虽然公婆待她们也算不得差,但当真是重新婚之初便立规矩一直立到了快生産了,这才免了立规矩一事,相较之下,王氏倒是比她们幸运太多了。
书亭嫁的是江南读书人家,规矩森严,先前着实吃了不少苦头,闻言后也不由得点头赞同道:「还是咱们家简单,没那么多规矩。」
接着贾郁亭又一捂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般笑道:「哎啊,我倒忘了,王氏肚子里有货呢,那怕是旁的人家也不敢让王氏立规矩啊。」
若是先前不知道贾李氏有私生女之事,王静妮说不定还真被贾郁亭说的不敢坐了,但她知道了贾李氏之事,心里有了底气,那在乎贾郁亭的闲言碎语,就大大方方的坐着了。
不但如此,王静妮还开口笑道:「那及得上三姐姐,三姐夫家里简单,倒是不用立规矩,只是不知道三姐姐有没有机会让人立规矩呢。」
言下之意,便是讽刺郁亭膝下无子了。
「你!」贾郁亭大怒,但随即又想了张道士的话,她冷静下来,笑道:「张道士说了我半年后必有好消息。」
接着贾郁亭又续道:「你怕是不知道张道士之能吧?他素有几分神通,是太上皇亲封的大幻仙人,若非他是父亲的替身,向来与贾家亲厚,我也不能得到他的指点。」
王静妮面上笑容不改,「张道士法力高深,那怕我在金陵中也略略听过一些,不过……」
她故意在贾郁亭脸上的痘疤痕迹上转了转,「这庶子也是子啊。」
「你!」贾郁亭大怒,差点要跟王静妮吵起来。
贾李氏冷眼瞧着两女,原本只是几分猜测,但见着王静妮这般模样,先前的猜测倒是确定的十足十了,她眼眸微转,瞬间想出一计。
眼见两女就要吵起,贾李氏怡怡然的开口道:「这点心做的极好,让人多准备两份,带回去给老太太还有大奶奶用。」
老太太也就罢了,一听到要给慕氏,王静妮心中一动,连忙起身道:「太太,这事就交给我吧。」
说也奇怪,她明明是那么妒恨慕氏,但一听到慕氏的事,便忍不住亲自去做,而且巴不得处处妥当,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但她不知爲何完全无法控制,一听到慕氏的事,便忍不住自告奋勇了。
「也好。」贾李氏不疑有他,吩咐道:「你且吩咐清虚观中人挑些好克化的回去,慕氏有孕,老太太牙齿不好,都得用些好克化的点心。」
「是。」王静妮轻声应道:「儿媳明白。」
王静妮扶着何嬷嬷的手,亲自去了厨上吩咐,贾郁亭心里有着气,见王静妮这般狗腿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她亲自去个什么劲,也不瞧她那肚子,要是让人撞见了怎好?」
贾诗亭连忙挟了荷花酥放到贾郁亭的碟上,好堵住妹妹的嘴,「你最爱的荷花酥,再不尝尝可就冷了。」
连太太都不说话了,她们几个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句不好听的,她们几个出嫁女那好管着娘家的事?就算是嫡女也不该,更别提她们还是庶女了,郁亭也是仗着太太疼爱她,这才过份放肆了些。
见贾郁亭还要说话,诗亭又添了一句,「你忘了张道士说的话吗?他要你管管好自个的性子,别把儿子给吓走了。」
一提到儿子,贾郁亭顿时收敛了点,忍不住跟姐姐埋怨道:「唉,我一瞧见她,我这心里就堵得慌,有那么一个未婚先孕的弟妹,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书亭也开口劝道:「你就别──」
她一抬头,正好见着王静妮阴冷的眼神,吓的顿了一顿。
郁亭不知道王氏就站在她身后,还继续说着,「我难道说错了吗?王氏自己不知自爱,还害得咱们贾家──」
郁亭话还没说完,一碟子菊花蜜涷就直接对准她头脸砸来。
其实王静妮走了几步后也冷静了下来,她一个贾府二奶奶那好亲自去厨下,便让何嬷嬷前去吩咐一声,不料才回过身来,便听见贾郁亭嘲笑着她的孕事。
若是先前,只怕王氏也就忍着了,但她现在知道了贾李氏的密辛,自以爲捉住了贾李氏的把柄,那甘心忍气吞声,听贾郁亭说的难听,当下便忍不住发作了。
贾郁亭虽是庶女,但这辈子那受过这种屈辱,当下便想要发作,不过王静妮干脆把肚子一挺,怒道:「你打啊!把我肚子里的贾家骨肉打掉啊。」
横竪她也不想要了,直接帮她解决了也好!
在王静妮的气势之下,贾郁亭那敢真对她下手,打了王静妮事小,可要是当真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贾郁亭也不由得缩了一缩。
「好了!」见闹的快不像样了,贾李氏终究出手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咱们也该回府了。」
因着这事,众人自然不敢让贾郁亭与王静妮同坐一辆马车了,是以贾李氏拉着贾郁亭与她同一车,而诗亭与书亭姐妹两则跟王静妮同一车。
这一路上,诗亭与书亭跟王静妮相对无言,既使说了些什么,也大多劝她忍耐些,横竪郁亭做爲出嫁了的三姑姐,夫家又远在金陵,过了百日祭之后也不过就待上几日便得回去,碍不了王氏什么。
王氏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将两位姑子得罪死了,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而贾李氏这边可就不同了。
贾郁亭被王氏用菊花蜜涷倒了一身,她不似王氏仔细,也没带什么替换的衣裳,只能先穿着仆妇的衣服,仆妇的衣服不合身且老气不说,而且料子又粗,一穿上身便活脱脱好似成了仆妇一般,贾郁亭自毁容之后,越发重视自个容貌,那能忍受。
况且这衣服能换,她却不好在清虚观里梳洗了,这头上身上都是蜜,粘腻腻的不说,而且还引来好些小虫子,让她越发痛恨起王静妮,可真要她跟王氏动手,她却又不敢了。
贾李氏让奶嬷嬷燃了香,这可是她从朝鲜带来的名香──回梦香,用的是上等檀香又混以龙涎香,当真是珍稀无比,香气清雅,让贾郁亭原本闷闷不平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迷迷糊糊的,贾郁亭隐隐约约听到贾李氏一字一句的劝着:「她怎么说都是荣国府的贾二奶奶。」
「你不如她,她可是王家嫡女,你不过是个庶女。」
「推!推了她!只要她没了孩子,便没了底气跟你争吵了。」
一字一句说的虽轻,但每一句都说到了贾郁亭的心坎里,半梦半醒之间,贾郁亭下意识的跟着贾李氏说话,「推!推!推倒她!」
「是的……推到她!」贾李氏又轻声在贾郁亭的耳旁吩咐了几句,这才一按贾郁亭颈边的穴道,让她睡下。
「公主。」贾李氏的奶嬷嬷低声问道:「要现在便对二奶奶下手吗?」
「不然等她把可姐儿的事情给说出去吗?」贾李氏眼眸微沉,「趁着现在她还不瞧得我们知道了,先把她给解决了。」
兵贵神速,只有出奇不意才能克敌制胜。
贾李氏有些歉然的看着郁亭,「终究是有些对不住这孩子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奶嬷嬷叹道:「小公主爲了朝鲜牺牲这么多,咱们说什么都要护住她唯一的骨肉才是。」
一想到死去的妹妹和小可儿,贾李氏的心也硬了几分,她沉吟道:「等郁亭一出手,你便让人制住王氏的嬷嬷,可不能让她逃过了。」
王氏有孕,她的奶嬷嬷绝对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出去,必定是跟着她的,她瞧王静妮那奶嬷嬷怕也是知道的,既是如此,便不能放过。
「是。」奶嬷嬷点头笑道:「公主放心,她们一个都逃不掉……」
因着贾郁亭说着王氏小话之事,这回程一路上便有些尴尬,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好不容易一行人尴尴尬尬的回到了府里,贾郁亭一下马车,这一双眼睛便直望着王静妮,嘴里念念有辞。
书亭有些担心,推了郁亭一把,「好好的,你又怎么了?」
她顿了顿正想劝着妹妹别对王氏那么过份之时,只见贾郁亭口中念念有辞,突然冲上前推了王氏一把。
王静妮怀着双胎,本就身子笨重,这么一推,被撞到了地上,顿时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