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薛定还占上风,可当那人发现他背部在流血时,便抓住了这一点,用手肘疯狂地攻击他的伤处时。薛定一下子半跪在地上,吃痛地闷哼出声,而那人眼看着就要跑去捡枪。
一旦被他拿到枪,后果不堪设想。
几乎想也不想,薛定半跪在那,从腰间猛地拔出了枪,朝着那人的脚开了两次。
第一枪,没中。
第二枪,那人一头栽倒,距离地上的枪还剩下半米。
薛定忍痛爬起来,飞快地走到他面前,而他还在艰难地往枪那挪。
目光一动,也只是冲疑了那么半秒钟。
砰。
一声。
砰。
又一声。
砰。
再一声。
还剩下的三颗子弹,被薛定悉数用光。
每一枪都照着那人的脑门上开。
狙击手离得太远,员警不够靠近,谁都不敢轻易开枪。唯独他,就站在恐怖分子身旁,照着后脑勺开了三枪。
三枪爆头。
鲜血溅了他满身。
那素白的T恤如今早已血迹斑斑,再分不清是谁的血迹。
他的脸上挂了彩,在看清地上的人再也动弹不得时,慢慢地松了手,手-枪哢哒一声落地,,并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然而街道上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以至於手-枪落地的声音都显得如此突兀,清晰可闻,传入每个人耳中。
祝清晨尖叫一声,竟然是第一个拉开黄线朝他冲上去的人,身后跟了一大堆员警,悉数是冲进学校查看伤亡情况的。
当然,也有记者。
记者们一部分冲进现场,一部分将她和薛定团团围住,想要进行采访。
薛定举起记者证,只说了一句话:“不接受任何采访。”
他满身是血,眼神冰冷,就这么站在那,竟让人不敢接近。
直到祝清晨跑至他身侧,一把扶住他,神情焦急地询问:“你怎么样?”
他仿佛这才意识到方才被人猛烈地击中了伤口处,脚一软,就这么朝地上跪了下去。
祝清晨下意识抱住他,却又因为体重的悬殊,险些没站住,差点跟他一块儿扑倒在地。好在一咬牙,稳住了,最终用尽全力抱住了他,让他靠在她身体上。
在这样的时刻,她再也无暇顾及那么多。
男人与女人以相拥的姿态抱在一处,他的头搭在她肩窝,她的前胸与他结实坚硬的胸膛紧紧相贴。
那样的拥抱太过於紧密。
仿佛他用尽全身力气向她铺天盖地压过来。
祝清晨稳稳地站住了,只停顿了须臾,低头看着他,声音坚定地说:“你放心,有我在。”
她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死命撑住,“我带你回去。”
我带你回去。
她扶住他,经过了地上那狼借可怖的死者,若换作平常,她不知道跳出多远去了,一眼都不敢看。
可如今,她就踩着那人的鲜血过去了。
一眼都没看。
因为比起刚才的场景来说,死者对她已没有任何可怕之处。
员警全都进去忙碌了,街道上无人说话,所有群众都静默地站在原地。
摄像头对准了她与薛定。
黄线被人拉开,人裙自发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将薛定扶到了车边。
开门,帮他坐好。
再抬头,只见薛定满头冷汗,背上血迹斑斑,想必伤口全都裂开了。
她一声不吭坐上了车,发动,踩油门。
“去医院?”
薛定喘了口气,头也未回,只眯眼说了一句话。
“我进黄线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
“……”
她记起来了。
这男人浑身杀气威胁她:“你要敢进黄线一步,我立马去告你干扰前方工作,让大使馆明天就把你遣返回国。”
祝清晨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
不是因为害怕他,也不是因为害怕刚才那一幕,事实上那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害怕。甚至在恐怖分子想要闯入人群引爆炸弹时,她都没来得及害怕。
可是当她看见薛定从垃圾桶后跃出来。
当她看见他与恐怖分子扭打在一起,随时可能引爆炸弹。
当他支着身体站起来,拔枪支着那人的脑袋,无比坚定地开了三枪。
那些场面太过於惊心动魄,就这样深刻地印在了脑子里。
以至於此刻,所有事情都过去了,她的眼前依然不断闪现出那一幕又一幕。
她就这么双眼湿漉漉地望着他,笑了,“怎么,你要遣返我回国?”
声音暗哑,胸口似有波澜壮阔。
说不出口的情绪压着她。
死死压着她。
薛定侧头看她,也看清了她眼中的泪光。
靠在座椅上,慢慢地叹了口气,他疲倦地闭上了眼。
“行啊你,长进了。先前还说你跟个男人似的硬气,今天就懂得装柔弱博取同情了……”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到最后,已然无声。
薛定闭着眼,可那个男人倒在他脚下,在他的枪声下鲜血四溅的场景,却依然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