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晨一愣。
她的通讯录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号码,名字那一栏简简单单两个字:薛定。
“你什么时候输进去的?”她一头雾水。
薛定倒是答得老神在在,“昨晚,你喝醉了的时候。”
“可你是怎么解锁的?”
“和刚才一样。”
“……”
祝清晨无语地看着他,回味片刻,却又猛地笑了出来。
原来他早就……?
原来不只是她在肖想着重逢。
前一刻还无端低落的情绪,眨眼间又冲攀高峰。
她低头笑,欲再说什么,机场广播已经在提醒她该登机了。
“那我走了。”她握紧了手里的机票。
薛定点头,言简意赅,“一路平安。”
她亦点了点头,再无他话可说,转身朝安检处走去。
然而排在队伍里,她却又忽然记起自己要说的话来,慌张回头,发现他还在原地,未曾离去。
心中大石落地。
隔着十来米,隔着来往人潮,她忽然踮脚朝他喊了一声:“薛定!”
男人一顿。
队伍里,女人朝他灿烂一笑,眼里若有光,口中却是一句极富挑衅的话:“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相机呢,你那么爱逞能当英雄,可别死了啊!”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放心,祸害遗千年,”知道她是担心他,所以笑意渐浓,再添三个字,“死不了。”
隔着那么十来米,他笑,她也笑。
直到她要进安检门了,短促地举手跟他道别。他才抬手,也懒洋洋跟着挥了两下,那个女人终於消失在视野中。
右手在半空停顿片刻,静悄悄落了下来。
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
祝清晨在飞机上断断续续睡了几觉。
机上冷气太足,噪音太大,即使身上搭着薄毯,耳里塞了耳机,依然休息不好。
在以色列停留了两周多,算起来时日不少,比以往大多数旅行都要长,可她却觉得日子过得像流水似的,哗哗一下就流走了。
脑子里一晃而过很多个画面。
古怪的是,总有那个男人的身影混迹其中。
戈兰高地,他淋雨出现在堡垒出口,脱下冲锋衣递给她。
飞机失事,他险中救人,捞起小姑娘就往草垛上扑去。
她慌慌张张往医院开车,他从后座转醒,似笑非笑叹口气,说她是凶女人。
……
那些生命中不曾预见过的场景,处处都有他。
祝清晨调整坐姿,莫名有些怔忡。
哪怕交换了电话,大概也没有什么缘由再见一面了吧?
就算他回国,非亲非故的,有什么理由跨越南北来见她呢?
……
下机后,已是黄昏。
祝清晨把行李悉数拎回了俞市的住处。房子是租来的,毕业后就住在这了,和童艳阳一起。后来童艳阳成了超模,常年在各国奔波,她近乎于独居。
说不上来为什么交往五年,还未同苏政钦同居。
如今看来,不失为明智的决定。
天快黑了,从俞市到沧县的大巴已经停止发车。
为了让姜瑜安心,她在社区楼下草草吃了碗面,在手机上叫了辆车,拼车连夜赶回沧县。
也巧,同车的是个女孩子,和祝清晨打了个招呼后,就开始安安静静地玩手机。
祝清晨不爱与人寒暄,也便闭目养神。
只是那女孩的手机开着震动,每隔几秒钟就震一次。而她不时轻笑出声,飞快地在萤幕上打字。同处一车,窸窸窣窣的动静自然不容忽略。
祝清晨猜到她在与男友聊天。
於是后座就坐了两个年轻女生,一个安静如鸡,一个热络恋爱。
车行一半,那女生还接了个电话。
开口便是,“不是在聊微信吗?还打过来干嘛?”
撒娇的意味尤为明显。
车内狭小,因开着空调,门窗紧闭,更显安静。
於是祝清晨毫无意外听见了电话那头男生的声音——“想听你说话,隔着微信听不见。”
……
犹如一把狗粮强制性塞进口中,滋味并不好受。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里,女生片刻不断与男友说着话。祝清晨并不反感,只是难免有了比较,顿觉自己形单影只。
你看,可没人想听她的声音。
回国了也没人问候一声。
她闭眼假寐,心里翻江倒海般,不受克制想起从前还未单身时的场景,握在手心的手机却猛然间一震。
她睁开眼来,低头看萤幕。
高速路上车灯流动,车内却是昏暗一片。有些刺眼的萤幕上,有一条新抵达的短信。
来自……
薛定。
“到了?”
简短两字,不带任何修饰,一如他本人。
祝清晨没有立马回复。
她低头盯着那简短的资讯,直到视线已经习惯萤幕的亮度,才慢慢舒了口气,堵在胸口的情绪蓦然间有了出口。
好像,也不是没人关心她……
尤其那人还是他。
指尖一顿,在回复那栏轻快敲了几下:“到了。”
几秒钟后,手机再震两下。
“好。”
完全没有任何废话的交流,直来直去,和他们在以色列时的相处模式一模一样。
她没再发资讯过去,锁屏,将手机搁在手边。
闭眼时,耳边的女生还在与男友谈笑风生,她却蓦地弯起唇角。
眼前出现那个人的面目,莫名其妙的,心口似有春风数缕,变得平和又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