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顽石与烈女 容光 3112 字 3个月前

人小巧,下巴尖,只可惜闭眼时瞧不见那双漆黑透亮、光彩四溢的眸子。

嘴唇菲薄红润,他亲自尝试过,她比看上去还要可口。

……

明明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面目,却总被眼里的烈焰渲染得孤勇倔强。可薛定看着她,心里却清楚得很,他喜欢她,并不为这柔美温婉的眉眼,亦不为她南方人的肤白与精致。

他爱的,就是她火一样的烈性,不顾一切的决绝。

连日又是生病又是奔波,薛定也很疲倦,可身体想睡一觉,脑子却异常清明。

就要送走她了,就要离开祖国了,他日恐怕再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两人情愫未明时,还能借着送相机的借口去看看她,如今闹成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他也再没什么理由去勾起她的心弦。推开她的人是他,好死不死又冒出去挑逗一番,这事,他做不出。

索性借着她熟睡之际,再多看两眼。

薛定倚在门口,借着照进窗内的朦胧日光瞧着她。

脑中依稀浮现出旧时读过的一首诗。

诗摘自恋人之间往来的书信,诗的末尾,那个像战士一样刚烈不懂妥协的文人,用他刚烈又不懂妥协的方式表达情思。

他说:

你是我的战友,

因此我想念你。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

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

你是我的军旗。

日光倾斜一地,半透明的白色窗帘轻轻摇曳。

薛定一动不动倚在那,在祝清晨不知道的时候,目光里又一次充斥着那种不动声色的温柔与光影,专注地看着她。

看着她。

只有她。

他希望她知道。

又希望她永远也不知道。

当他跨过沉沦的一切,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她亦是他的军旗。

这辈子,哪怕是客死他乡,他有他的军旗,足矣。

*

祝清晨醒来时,薛定已不在门边。

她看了眼手机,一个午觉睡到了下午三点……那人也不来叫她?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到客厅,她看见薛定在喝咖啡,手里捧了本书。

“醒了?”他合上书,搁在茶几上,“走吧。”

非常直截了当地赶人。

祝清晨撇嘴,“才刚醒来就赶我走,也没说让我喝杯咖啡。”

她随手拿起他搁在茶几上的书,翻了两页。

薛定没来得及阻止,书中的一张照片就轻飘飘掉了出来,他欲伸手夺过,可祝清晨眼疾手快,已经捡了起来。

照片上的人……是她。

那时候,她站在他在以色列居住的小屋里,倚在窗口,圾着拖鞋有一搭没一搭晃悠,朝窗外看。充沛的日光洒了她一身,而她浑然未决身后有人拍下了她。

祝清晨不知道薛定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

记忆里有很多这样的瞬间,她站在他的视窗往外看,看以色列的三角梅,看巷子里的老先生老太太坐在门口聊天,看这座古城低矮陈旧的建筑,和远处传来的圣歌吟唱。

……

只是祝清晨目光一滞,停留在照片下方那一行小字上。那行字就摘抄自她手里捧着的这本书中,恰好就在夹住它的这一页。

薛定的字迹苍劲隽永。

他写着:

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入一个深渊。

抬头看他,他慢慢地,慢慢地伸手拿过她握住的照片。

“……随手摘抄罢了。”

她想笑,又觉得眼眶莫名发热。

即使早知道他是口是心非,早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依然觉得胸口饱满而酸胀。

祝清晨抬头望他,笑意渐浓。

“薛定,我是你的命运吗?”

薛定眼神一动,轻描淡写:“不,你只是个深渊。”

无底洞。

摔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她还欲多说,可想了想,还是合上了嘴。

有的事情,做了就好,不必提前跟他打招呼。

穿上大衣,祝清晨问他:“你要送我吗?”

薛定说:“就送到巷子口。”

“这么狠心,都不把我送到机场?”

“狠心点好。”他看她一眼,“你早点看清我就是个狠心的人,早点去找个不狠心的人过日子。”

祝清晨就笑,也不反驳,只若有所思走出院子。

两人在巷口分别。

她坐上计程车,回头跟他挥手。

薛定点头,说:“再见,祝清晨。”

她竟没有半点离愁别绪,笑容灿烂地上了车,降下窗户对他说:“再见,薛定!”

声音洪亮,笑意浓浓。

薛定眼神微沉,心道她好像真的看开了?

他心里搁不下还强装从容镇定,结果她满脸笑容,看着也不像是装的。

这女人,真绝情。

祝清晨坐的车一路远去,消失在车流里。

薛定没有急着回胡同,反倒招手拦了辆空车。

师傅问他:“去哪儿啊您?”

他坐定了,目光清冽而笃定,“首都国际机场。”

心里只能苦笑。

她看似温婉,实则烈性洒脱。

而他呢,看似散漫冷淡,实则不然。放不下,舍不得,只能搁在心里折磨自己。

嘴上说不送。

可还是想送,还是要送。

就看一眼,最后一眼了……薛定这样对自己说。

这脸打得,啪啪作响。

他坐在计程车里,觉得面上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