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无情的情况大好,与玉夫人一起前往晴雪寺,枕边的小兔子又不见了,不过一双腿已有了模糊的知觉, 并不大痛痒。
不出所料, 晴雪寺几乎人山人海, 有车马人来人往,即使还没到浴佛节, 来赏花拜佛的香客们也络绎不绝,尤其以女眷居多。
玉夫人带了面纱, 身姿绰约, 与身旁的人始终保持三尺的距离, 道“这么多人来赏花, 若是再晚一个月来,热也热死了。”
她不食人间烟火, 看似可亲,实则意气殊高洁, 一袭深衣淡雅, 客人们见到这样一个梨花似的绝代佳人, 怎么敢碰一下她的肌肤下意识退开几步,纷纷让到三尺之外。
无情一哂,道“也不见得, 六月之时梨花谢尽, 反而不会有那么多的香客了。”
他坐在轮椅上, 脊背修竹一样挺直, 孤傲如一轮不近人情的寒月, 只有在看见一旁的玉夫人时, 眼中淬了冰的冷色才会微消。
晴雪寺不愧是赵城第一佛寺。
寺院中干净整洁,梨花遍地,每一座建筑都十分雅致,门前修建了数百级台阶,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了木鼓声声,佛号悠扬。
无情的行动不便,不过有破气神功可以凌空虚渡,再加上容貌俊美,寺中的香客们立刻就注意到二人,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道“是玉夫人玉夫人怎么会来晴雪寺,她若想求平安符,就是六根清净的了尘大师,恐怕也要为美人亲自送去吧”
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穷秀才十分不解,好奇道“谁是玉夫人”
他言辞谆谆,道“既是一位夫人,想必是个嫁了人的女子,应当是与丈夫一起来求子罢,毕竟晴雪寺求子很是灵验,身为女人,若无所出,还怎么给夫家延续香火”
又有一人嗤笑,道“蠢材,若有玉夫人这样的美人,谁舍得她受生育之苦若与这样的绝代佳人有约,恐怕世人皆愿做抱柱而死的尾生,只求死后能被她哭上一哭”
“”
无情的神色冷淡如水,寒星似的眸子看过去一眼,这一眼凛冽如刀锋,立刻就让几人噤若寒蝉的闭上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玉夫人走到一半,看见寺前有几个洒扫的男人,心中奇怪,道“他们是什么人”
这几个人并未剃度,却也穿着僧人的灰色淄衣,头上带一个新月状的发箍,脖颈上一条佛珠,一边扫洒,口中还念着楞严经。
无情瞥了一眼,道“是寺中的行者。”
一般来说,还未拿到官府的度牒、不曾剃度的出家人,要在寺院之中服杂役,而僧人们除了念经,其实并没有多少事情要做。
这几个行者并不年轻了,看起来都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有一人脸上还有刺字,应该是为逃牢狱之灾而做了行者,有香客搭话一概不理,只念一句佛号,就继续干活儿了。
二人进入寺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但凡在做苦力的人,都是灰色淄衣的行者,僧人们则穿杏黄色的衣袍,给香客们讲解佛法。
接待他们的人,自然是晴雪寺的主持了尘大师,看见带着面纱的玉夫人,他的目光一震,诵了一声佛号,道“二位善信,请随老衲来罢,后院之中的梨花开的最好。”
他看起来五六十的年纪,慈眉善目,面上已满是老态,尽管还没有弯腰驼背,可看起来也决不能以外表来引诱未出阁的女子。
无情出手试探了一下,确认这位主持僧人的确只是一个寻常人,或许由于常年敲木鱼,力气大了一点,可却一点内力也没有。
走在洁白的石子路上,玉夫人的目光如水,一边推动无情的轮椅,一边似不经意的微微一笑,柔声道“听闻了尘大师的佛法高深,不知妾身与夫君二人有没有佛缘”
了尘大师双手合十,不疾不徐道“夫人步步生莲,身上又有梵音妙舞之奇象,就是佛祖也要为之动容,怎么会没有佛缘”
说罢,又看了无情一眼,道“反倒是夫人的夫君不过,这位善信倘若回去之后清心养病诵读经书,也可与我佛结缘。”
无情神色淡淡,道“多谢大师提点。”
他的脸色苍白,气虚体弱,只要收敛一下冷傲的气势,只要时不时轻咳几下,就可以轻易伪装成一个久病而不良于行的寻常男人,了尘不懂武功,自然看不出什么破绽。
不多时,三人就走到了这条石子路的尽头,来到晴雪寺的后山小院,这里的梨树漫山遍野,梨花满地,果然比别处更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