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轩还在发呆,季如雪又柔声劝道“先生,这杏仁薄片真的挺不错,尝尝吧。”
“哦,我尝尝。”林若轩回过神来,接过季如雪递来的杏仁薄片,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了开去。
用完膳后,两人没有乘轿,而是迎着纷纷扬扬的细雪,沿着一条僻静的小巷子,慢慢往回走去。
巷子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一两个打雪仗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过去,反而显得巷子里更加安静了。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林若轩忽然觉得右手微微一暖,已经被季如雪紧紧握住了。
林若轩不由得愣了一下,季如雪虽然经常缠着他亲热,有时候甚至极其过分,但在外面还是比较收敛的,毕竟两人身份敏感,不能落人口实,今天这小子怎么了
“殿下”林若轩有些疑惑地扭头望去,季如雪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泰然自若地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去。
林若轩傻乎乎地被他牵着走了几步,季如雪忽然道“先生,如今我只能在这种小巷子里牵着你的手,可是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不必再遮遮掩掩,你也不必再小心翼翼,我会为你撑起一切,让你再也不受任何委屈我季如雪此生此世,绝不负你一片深情。”
林若轩本来有些尴尬,很想甩掉季如雪的手,可是听着那些冒着傻气的情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到底没有挣脱。
或许是不忍,或许是
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沿着静谧的小巷子,冒着纷纷扬扬的细雪,一路慢慢走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一边收拾回京行李,一边交接各种军务,倒也十分繁忙。
这一天,严跃和赵洪福登门了。
赵洪福气得脸都红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四殿下,林大人那个刘兆君算他妈哪门子东西啊还没正式上任呢,就把我和严将军狠狠训了一顿他奶奶的”
严跃没吭声,但一张脸紧紧绷着,显然也极为不满。
林若轩想起酒楼里季如雪说的话,忍不住看了季如雪一眼。
季如雪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严将军,赵千户,这次朝廷的封赏,确实对你们二位有些不公。按理说吧,严将军才是辽东总督的最佳人选,至于赵千户,你也足以做一名偏将,独当一面了”
季如雪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瞥了严跃一眼,果然,听到“辽东总督”四个字,严跃的神色微微一动,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赵洪福大声道“偏将什么的,赵某人是不敢想了,只是老子受不了刘兆君这个气”
季如雪面露为难之色,叹道“这样吧,我回京之后,尽力向父皇进言,只不过”
严跃察言观色,立刻拱了拱手,沉声道“如果四殿下愿意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无论结果如何,末将都感激不尽,今后任凭殿下驱使”
季如雪肃然道“严将军这是哪里话奉天府一役之后,我们都是生死之交,我一定竭尽所能,为辽东将士们争取应有的封赏”
严跃深深看着他,忽然拉住赵洪福,两人一起跪了下去“多谢四殿下”
季如雪急道“唉,二位快快请起”
送走严、赵二人之后,季如雪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轻轻眯了眯眼睛,此番回京,自己当然会为严跃等人争取封赏,但也不过是纹银千两、薄田百亩这种罢了至于其他那些东西,严跃得用实实在在的忠心和行动,来向自己换取。
刘兆君虽然做了辽东总督,但此人绣花枕头一个,根本不是严跃的对手,而严跃这种聪明能干又野心勃勃的人,就像一头上好的猎犬,自己这个主人手里,总得有一块鲜肉吊着猎犬,对严跃而言,这块鲜肉的名字就叫做“辽东总督”。
只要有了这块鲜肉为饵,日后的辽东兵权,便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但在大局落定之前,只能让猎犬闻着味儿,不能让它吃到饵。
严跃会渐渐明白,成武帝不能给他的,自己能给。
季如雪正垂眸沉思着,林若轩忽然轻声道“殿下,你打算为他们争取什么封赏”
季如雪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无论如何,我还是尽力恳求父皇,多给将士们一些封赏吧。”
林若轩点了点头“殿下尽力就好,不必勉强,毕竟陛下他”
“嗯,我明白的。”季如雪乖巧道。
他垂眸望着林若轩,心里暗暗沉吟,先生确实懂得很多,也教了自己很多,但在血腥的权力之争面前,先生却不太成熟,甚至过于心软可是先生这单纯心软的一面,自己也喜欢极了。
但是先生心软,自己就要更加心狠手辣,甚至残酷无情,才能保护先生不受伤害,至于自己的某些想法和某些做法,先生不需要知道,先生只需要一直这样爱自己,疼自己,就足够了。
正月二十五,两人终于启程回京。
前来送行的官员将士非常多,除了刘兆君之外,几乎全都来了,奉天府的老百姓们更是挤挤攘攘挤满了一条街,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乡贤举着万民伞,高呼着不让二人离开。
“多谢四殿下救了奉天府”
“多谢四殿下多谢林大人”
“要不是四殿下和林大人,奉天府就要被屠城了”
“四殿下千岁林大人千岁”
“四殿下,林大人,你们别走啊留下来吧”
老百姓们胡乱喊着,不知道哪个乡贤带的头,一条街的人都“呼啦啦”地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季如雪没什么反应,林若轩却十分不好意思,可是劝了半天也劝不起来,只好作罢。
两人双骑并行,和严跃、赵洪福等将士逐一道别之后,又挥手告别了奉天府的老百姓,而后终于纵马前驰,带着车队启程回京。
此时已是初春,一路上积雪融化,溪水潺潺,景色甚美。
两人回京的心情,也比来时好了许多,季如雪时常在马车里缠着林若轩亲热,但也并不逼迫,偶尔偷到一个吻,便如同偷吃了蜂蜜的小狐狸一般,欢天喜地的,弄得林若轩都不忍心斥责他。
车队一路从北向南,不过小半个月,这天黄昏时分,已经能远远望见京城巍峨雄壮的模糊轮廓了。
“终于回来了。”林若轩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