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和平原君对视一眼,对这个规格的接待都很满意,虽然是来做质子,但总算能不辱国威。
但明月很清楚,齐国现在之所以还愿意与赵结盟,主要是因为齐国的外部环境和赵国一样差。战国七雄,一向是柿子挑软的捏,魏国、楚国对齐国西、南境的威胁的实打实的,与燕国更有刻骨铭心仇恨。
齐燕之间,那可是长达一甲子,整整三世的血海深仇啊。先是齐宣王派匡章差点灭燕,接着是燕昭王花了三十年时间,效仿勾践卧薪尝胆,利用五国伐齐几乎灭了齐国,迁齐国宝器,掘齐国先人之墓……
至今,燕国依然占据了齐国北部的无棣等城,田单直到几年前才夺回了聊城、狄邑,他们可没忘记燕国赋予齐国的耻辱,若要说战国七雄里,谁跟谁最不可能联手的话,那就是齐燕了。
所以,齐国才愿意和赵国互为表里,各取所需。
明月很庆幸,在齐赵关系改善的时候,秦国前几年却越过韩、魏,发兵进攻齐国刚、寿,想要为穰侯魏冉的陶丘领地增加土地。如今随着魏冉失势,范睢上台,秦国的国策也将迎来大变局,远交近攻很快就会提上日程,到那时,赵国可就拦不住齐国投入秦国怀抱了……
在离开高唐城,继续向齐国边境进发时,他想道:“所以我这次入齐,承担的使命可不小啊,为了让赵国在未来的长平之战里有一个比较安全的后方,我必须使尽浑身解数,把齐国留在赵国的同盟里。这期间,可少不了要跟齐国内部的亲秦派,以及秦国源源不断到临淄的使者斗争……”
明月就郁闷了,别的质子,只管混吃等死,优哉游哉,国家大事,交给国内大王、相邦去操心就行,他这长安君还没进齐国就碰上这一档子事,平原君庸碌之辈不足依仗,还得他亲自出马,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不得安乐呢?
带着一丝无奈的抱怨,明月再度上路,一天后,他们已经抵达了齐国和赵国的边境,一条说不上名字的小溪,溪上有桥,对岸是旌旗鲜明,敲锣打鼓,礼乐隆重的齐国上卿卫队……
高唐令派来护送他们的赵军,就只能送到这里了。
平原君上前与齐国上卿交涉寒暄,明月则扶着车栏,眺望前方的齐国国土,心有所感,忽然对同车的舒祺,还有骑马来到他身边的赵括说道:
“括子、舒祺,只要过了这座桥,吾等就离开赵国了。”
“入齐为质,吾等就好比脱离了父辈羽翼的雏鸟,又像是一叶孤舟,飘荡在异域,海面看似平静,底下却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凶兽浪涛。往后不管发生何事,都得靠自己解决,赵国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及时帮忙。其中的尔虞我诈,凶险阻碍,我也没法完全预料到。汝等现在后悔回头,还来得及。”
赵括仿佛受到了侮辱:“过便过,怕什么!我赵国的军队,可是曾经深入到济水以东很远的。”
此子大言不惭,虽然他这辈子也没出过国,但父亲赵奢对齐国的辉煌战果,足以让赵括在心理上傲视一切齐人,哪怕是齐国的安平君田单在面前,他也不怕!
舒祺也按剑道:“我听说在齐国有许多剑客剑师聚集,齐国的技击之术也神乎其神,我在邯郸同龄人里没有敌手,很想去临淄闯一闯,看看齐剑与赵剑,孰强孰弱!”
明月欣慰地看到,两位伙伴脸上,没有畏惧,只有意气飞扬。
他也壮其胆气,大笑起来。
“好!那吾等三人,便一同去见识见识,临淄这天下第一大城的风情!”
他一只脚蹬着车舆,手擎车上的赵国旗帜,目视前方,暗道:“齐国,我来了!”
后面的公孙龙也在遥望桥边的长安君车驾,看着蹬车而立的长安君,看着骑马仗剑护翼其左右的赵括、舒祺,突感心中悸动。
也许是他的错觉,三位弱冠少年站在一起,明明不值一提,却竟有一种俾睨齐国,傲然天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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