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帐内的三人有些迟疑,明月适时提议道:“故而,这场仗再打下去,对燕国亦无好处,何必再强撑?燕国也不用指望赵国知难而退,诚心诚意坐下来在案几上好好谈谈,才是唯一的解救之法……”
眼看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都已被戳破,粟腹已经有些动摇,荣蚠却依然硬着嘴道:“这一切不过是长安君的妄自揣测,且不说燕士勇锐,就说外面,燕国也不是没有盟友,倘若对峙到明年开春,秦再攻赵,赵国难道还能让大军长久地呆在北边么?”
这话让粟腹再度打起精神来,这是燕国最大的依仗了,他顿时冷笑道:”不错,黄雀捕蝉,螳螂在后,长安君别忘了,强秦可还在赵国之后虎视眈眈呢……“
明月面上做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事到如今,上卿和将军竟还指望秦国之救?“
他心里早就对此有了准备,随即摇头笑道:“我再讲一个故事罢,鲁穆公时,因畏惧齐国入侵,便分别派公子入晋、楚为官,希望在齐军入寇时得到两国之救。然而鲁国大夫却不以为然,对鲁穆公说,越是水乡之国,人人都善于游泳,可若此时有人掉进汶水里,去请越国的人来救,那么不等越人赶来,那人早就溺死在汶水中了。指望远方的晋、楚能救近处齐国侵鲁,就像是指望远方的越人能救溺死在门外的鲁人一般。”
“同样的道理,秦国虽然强大,但秦军若想攻赵,还得先越过韩、魏,想要威胁到邯郸,更得逾太原、上党,过太行山,弥地数千里。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即便得到了赵城,秦也没法长期守住,故而秦国攻赵,战在千里之外,要半年才能生效。”
“然而赵攻燕却不同,从邯郸发号出令,不出十日而数十万大军便可在东垣集结,以马服、廉颇为将,渡呼沱,涉易水,抵达两国边界,以贵国的兵力空虚,粮食缺乏,必是摧枯拉朽,不到四五日便能杀到这武阳城下!燕王身在元英宫中,也能听到城外的金鼓喊杀!故而赵之攻燕,是战于百里之内!”
一口气说完后,明月朝三人一拜:“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这不就跟鲁穆公一样么?失火而取水于海,海水虽多,火必不灭矣,远水不救近火也,诸君,此策实在不智啊……”
“远水救不了近火……”粟腹念着这句话,这长安君能言善辩,简单的一次交锋,便将燕国最大的希望给打破了。
明月再接再厉:“更何况,诸君难道还没听说,秦已攻韩的消息么?在我看来,比起跑到千里之外来救燕,秦王和秦相,似乎对宰割韩国更有兴趣……这不就是燕王见秦国救援迟迟不来,向赵国请平的缘由么?言尽于此,不知三位以为如何?是要继续摆出架势,与赵军决一死战,战于武阳城下,等失败后再签订城下之盟呢?还是将今日之事禀明燕王,正式开始和谈?”
乐间看了看其余两人,他今日就是旁听,一直没有插话。
荣蚠也没了方才的气势,盯着粟腹,让他拿主意,毕竟他才是此次和谈的燕国代表。
粟腹犹豫了一番后,这才向明月施礼道:“长安君一番言辞,让吾等猛醒啊,燕国是诚心和谈,公子切勿怀疑,此事定会禀明大王。”
“那还等什么?”明月立刻站了起来,笑道:“还请上卿速速送我入城,面见燕王、燕后!”
粟腹道:“自当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粟腹先是不答,与其余二人耳语一番,斟酌了一下后,才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只不过,大王与王后如今不在武阳,而在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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