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禁止自己去想旁的,而其实,她也并无那个心力再去多想。
还是办差要紧。
她朝自己用力点头。
对,差事要紧。
她已然耽搁了一会儿了,常若愚虽也说“不急”,可眼瞧着午错时分将至,若再拖延下去,就赶不上吃饭了。
凝下心神,红药深深地吐纳了几息,将情绪尽皆拢下,仍旧取道东首长街,约半炷香后,便离了六宫地界。
过角门、转夹道,沿慈庆宫的外墙行至文华殿,那文华殿外一带碧水,正是围绕着整座皇城的玉带河,河上架着三宝桥,下桥后再走上半炷香,便是东华门。
出得门外,便是蛛网交错般的宫道,虽然东拐西绕地,却好在每一条道儿皆是横平竖直,倒也不算难行。
说起来,此处已是外皇城的地界,印绶监、都知监、御马监、司礼监并光禄寺、尚膳监等内府各衙,皆设於此。
红药走了自重生以来最长的一段路,方才抵达内承运库的大门,站在门外时,她已然出了一身薄汗,斗篷也摘了搭在臂弯。
在门房交出腰牌并公函,经由一名老监验明后,那老太监说了句“等着”,便尖着嗓子探头往里喊:“谁去报一声儿,干清宫来人了。”
“小的去,小的去。”一个小太监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拔脚就跑进去传话了。
红药闲闲立於门边,一面缓着气息,一面不着痕迹地四处瞧。
她两辈子皆不曾来过这里,委实是有几分好奇的,便顺势往院子里看了看。
有花、有树、有石、有月洞门,除房舍比旁处大了几圈外,倒也无甚出奇。
扫了两眼,红药复又垂眸立好,很快便有个穿灰鼠袄、戴黑棉布耳罩的中年太监跨出门槛,见了红药,十分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尖着嗓子问:“你就是顾红药?”
红药忙应了个是,心底却微觉讶然。
腰牌和公函都验明了,如何连名字也要问?
从前她在外皇城当差时,可没这个规矩。
正思忖着,那中年太监已然递过个小锦囊,上头还盖着一份公函,不大经心地道:“这是你要领的东西,拿好了,跟杂家走。”
语罢,径自向外行去,竟是没给红药开口的机会。
红药忙接过锦囊,以眼尾余光扫了一眼公函,见印鉴无误,略放下了心,便将东西放进身后负着的小褡裢里,方随在他身后离开了内承运库。
那太监对此地路径极熟,脚程亦快,三绕两转,早便不知离了内承运库多远,约一炷香后,便将红药领到了一所小院儿门前。
那院落孤零零地立在夹道尽处,玄漆门虚虚掩着,露出里头的青石照壁,照壁之下,衰草丛生,透过两侧间隙,隐约可见院中凋蔽的花木。
像是一所荒院。
红药心头紧了紧。
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何故,她有一种隐约的预感,仿似心底深处早便知悉了这一切的因由。
“进去罢。”中年太监侧立於院门外,朝门里歪了歪下巴。
红药双唇轻抿,心揪得紧紧地,冲疑不前。
害怕么?
有一些,却也不尽然。
事实上,此情此景,早已存在於她的意念之中,她亦曾无数次地想过,冲早会有这一日。
然而,当想象中的那刻真正来临,她却本能地萌生了退意,甚至还有几分惶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