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女史之前便已经对张婉儿介绍了,何为叫寝。
就是担心皇帝过度伤身,到一定时间后,敬事房的太监就得在皇帝的寝宫外叫喊一声,“时间到了。”
前两次可不需理会,到第三声的时候,嫔妃就必须得离开皇帝的龙床。
但谁都知道,睡觉被打扰是一件非常令人恼火的事情。
所以这种硬性规定,只能针对那些弱势的皇帝。
面对强势皇帝时,敬事房的太监,往往会提前询问皇帝几更叫寝,以便不扫皇帝雅兴。
而朱祐樘,恰恰就是大权在握的强势皇帝。
符大海实在是不敢惹恼朱祐樘,所以才有此一问。
但很明显,朱祐樘连叫寝的声音,都不想听到。
朱祐樘盯着符大海,冷笑一声:“今晚谁敢在宫外发出半点动静,朕就拔了谁的舌头!”
符大海额头上,顿时浮现出一片细密的冷汗。
“奴才明白,奴才告退。”
符大海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后退,躬身出了乾清宫。
来到外面后,符大海深吸一口冷空气,身上的冷汗在冷风一吹后,更加寒冷。
符大海在后怕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刚才多问了一句,捡回了一条舌头。
同时,他赶紧叫来敬事房的小太监,将朱祐樘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以后陛下睡觉,殿外一律不准发出声音!”
“谁敢发出声音,就割了谁的舌头,听清楚了没有!”
敬事房的小太监们连连点头:“听清楚了,多谢公公提醒!”
乾清宫东暖阁里,朱祐樘率先上了床,眯了眯眼睛,吩咐道:“灯太亮,熄两盏。”
“是,陛下。”
随侍在侧的宫女们,将东暖阁内点燃的八个灯笼,熄灭了最靠近床的两盏。
龙床附近的灯火顿时阴暗了一些,气氛开始变得暧昧。
张婉儿的心脏砰砰直跳,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期待。
甚至,还有些急切。
朱祐樘半躺在床上,对着张婉儿招了招手。
张婉儿羞怯叮咛:“陛下……”
她慢慢爬上朱祐樘的龙床,钻入朱祐樘的怀里,将脸贴在朱祐樘的胸口。
朱祐樘抱住张婉儿的肩膀,轻轻一捏,惹来一声娇呼。
两边的宫女连忙上前将龙床的帷帘放下,随后便跪坐在地上,等候使唤。
乾清宫内,红烛摇曳,娇喘微微。
景仁宫内,陈圆圆突然自梦中惊醒。
“陛下!陛下……”
守在一旁的顾横波连忙掀开床帘,语气焦急:“小主,你怎么了?”
陈圆圆看着顾横波,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横波,我梦见陛下了。”
陈圆圆看向窗外,乾清宫的方向,喃喃自语:“康嫔现在,应该就在乾清宫里婉转承恩吧?”
顾横波看到魂不守舍的陈圆圆,心中有些心疼。
如此看来,当初自己没有被陛下选中,是否也算是一种幸运呢?
没有希望,就不会期望,不会奢望,不会失望。
就像现在的陈圆圆一样,因为有了给陛下侍寝的希望。
就期望陛下能召寝她,奢望陛下能宠爱她。
最后,却换来深深的失望。
顾横波长叹一口气,也不知如何安慰陈圆圆,只能抱着陈圆圆,轻抚她的后背。
后宫内睡不着的人,不只陈圆圆一人。
柳如是同样无法安眠,她坐在殿内的软榻,静静地趴在窗框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她眨了眨眼,赤着脚从软榻上起身,走到桌案旁。
桌案上,已经摆好了笔墨和宣纸。
他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娟秀的字迹。
梦中本是伤心路。
芙蓉泪,樱桃语。
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
遮莫今宵风雨话。
要他来,来得么?
安排无限销魂事。
砑红笺,青绫被。
留他无计,去便随他去。
算来还有许多时,人近也,愁回处。
笔落词成,却徒惹佳人叹息。
忽然有道飘飘渺渺的昆曲声,从董小宛所住的钟粹宫响起。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这是一段《牡丹亭》。
在她们八个人中,唯有董小宛的昆曲唱的最好。
而《牡丹亭》,正是董小宛的拿手好戏。
“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淑女顾氏坐在窗前,轻轻念叨这句诗词。
她微微一笑,似舒气,似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