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人在意,最广大的劳动人民,最普通的百姓,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封建王朝的底色就是剥削,百姓们被剥削得久了,就已经习惯了,好像生来被剥削,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例如这些晋州的普通百姓,那些名震天下的晋商,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和其他地方的普通百姓一样,终日劳作于田亩之间,日出而作,日落才息,忙忙碌碌一年,终不过混一个温饱而已。
他们和其他地方百姓的区别,只在于剥削他们的人不同罢了。
江南的百姓,有江南的士族剥削。
两广的百姓,有两广的地主剥削。
巴蜀的百姓,有巴蜀的勋贵剥削。
晋州的百姓,也有晋州的商人剥削。
并无什么不同。
蒲州张氏和王氏,崛起于洪武年间,经营蒲州上百年,兼并蒲州的土地也兼并了上百年。
张家的这些佃户们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土地,一直靠租种张家的土地为生。
这些佃户们虽然丢了土地,沦为佃户,久被张家剥削。
但靠着给张家种地,他们一年到头,好歹也能混个温饱,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但这皇帝老爷要是把地给收走了,那他们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皇帝老爷不能把土地收回去啊,我们祖祖辈辈可都靠着这些地生活啊!”
“就是啊!皇帝老爷都有那么多土地了,还要来抢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干嘛啊?!”
“天啊!这日子以后可要怎么过啊!老天啊,你开开眼吧!”
“……”
四面哀嚎声一片,张谊也面带哀色,站在其中。
眼见情绪烘托到位了,张谊看向自己的亲信佃户。
亲信佃户得令,立马跳了出来,振臂高呼:“乡亲们,你们想被饿死吗?!”
“不想啊,当然不想啊!”
“谁想被饿死啊,我只求能有口安稳饭吃,怎么就这么难啊!”
“乡亲们,你们想继续种地吗?!”
“想啊!当然想啊!”
“谁不想种地啊?!有块安稳的地种,比什么都强!”
“乡亲们!你们能允许皇帝把你们种的地,都收走吗?!”
“啊?!”
跪在地上的百姓都懵了,一脸愕然地看向那位亲信佃户。
“皇帝老爷的事,允不允许的,是我们说了算的吗?”
“皇帝老爷要收地,我们有什么办法?只能试试看能不能租到别人的地了。”
“你说,皇帝老爷不能自己亲自来种地的吧?那他的地也需要人种,我们去给皇帝老爷种地怎么样?”
“我看行!给皇帝老爷种地,肯定更稳定!”
张谊傻眼了,狠狠地瞪了那位亲信一眼。
那位亲信也很尴尬,刚才吼得太起劲了,就差吼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了。
没有办法,那名亲信只能换个方式引导。
“别痴心妄想了,皇帝手下有那么多人,皇家的地哪里轮得到你来种?”
“你们怎么不想想,皇帝要收地,难道只收张老爷一家的地吗?”
“我告诉你们,皇帝要把张老爷家的地,王老爷家的地,还有侯老爷家的地……乃至整个蒲州的地,都要收回去当皇庄!”
“你们还能去给谁种地,难道要带着妻儿老小,跑到外地去吗?”
亲信的话果然起了作用,佃户们心里慌得不行。
“啊?怎么会这样?!”
“咱们以后……真的没有地种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
百姓愚昧,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也不去思考这合不合理。
亲信继续煽动:“如今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朝廷收地的那帮狗官,滚出蒲州。”
“啊?那我们怎么才能让朝廷的人,滚出蒲州呢?”有人问道。
亲信没再兜圈子,直接把方式都说了出来。
“我们去把朝廷狗官们住的驿站给围起来,让他们没法收地,他们自然就要退出蒲州了!”
“真的吗?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们把他们围起来,我们不会出事吧?”
“这法子可靠吗?真的会有效吗?”
“……”
百姓们胆子很小,但在亲信好说歹说的撺掇下,终于还是决定前去阻止王俨他们清丈田亩。
其实若不是亲信们说得太夸张,将他们心里所有的侥幸统统浇灭的话,他们也是不敢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