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第二天,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绕过洛阳城东,从孝义镇进入白波镇只需两个时辰,庞大的车队却整整走了半天时间。车队停靠在白波镇外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色将暗,再赶路也不太现实,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招呼一声,众人将车子放在一起,便在车行休息了起来。
这支车队乃是符祥朱家的运粮队,这一点从板车上插着的“朱”字旗就能看出来,在京畿路一带,能有如此庞大粮队的,除了符祥朱家也不会有第二家了,但就运粮方面,就是恒王府比之朱家也是多有不如的。这次运的可是近两万石米粮,最终是要送到孟州去的。准确的说,这批米粮是朝廷委派给朱家的任务,此次负责押运粮食的人名叫朱苕河,这朱苕河年逾四十,在朱家算得上名符其实的老人了。最近两年,朱家大娘子当家,朱娘子颇有朱老太公的风采,她遇事冷静,出手果决,自她主事以来,朱家的事业蒸蒸日上,可同时朱家一批老人也慢慢被朱娘子的亲信之人所替代。如今留在族中做事的老人,手中权力也大大削弱,而朱苕河就是其中一个。
这次朱苕河可是亲自请命押运粮草的,之所以如此,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跟呼延庆搞好关系,若是能得到呼延庆的支持,朱苕河在朱家的话语权也能更管用一些了。
朱苕河打算的很好,可他做梦也不会料到这次运粮会有诸多磨难。而朱琏呢?她又何尝不知道朱苕河的心思,既然朱苕河有心思折腾。那就由着他折腾好了。至于王庆这一关。朱苕河能不能逃过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时至酉时末,朱苕河酒足饭饱后,裹着灰色披风来到了车行外。人过中年,身子发福,所以朱苕河走起路来,显得很笨重,检查了一番粮车。确定无事后,他对几个亲信仆人吩咐道,“晚上都留心些,只要这趟安全到达孟州,少不了你们好处。”
“朱老放心,小的们会用心巡视的,保准出不了事”一个仆人讨好的说了句,等着朱苕河回到屋中休息后,原本站在车行外的十几个粗衣仆人却各自散去,只留三个人草草的巡视着。仆人们不上心。倒也情有可原,这里可是白波镇。向北二十里就是孟州,南边四十里处是洛阳,尤其是孟州,那里可有着万余西京兵马呢,什么贼人敢来白波镇惹事?
快到亥时,一行人从南边赶来,他们手持钢刀,走得非常快,其中领头之人,甚是魁梧。亥时时分,若是在洛阳城里,也许还多有行人,可在白波镇这种地方,已经少有亮光了,这个时间,大多数百姓都已入睡。白波镇居民睡得早,所以镇上静悄悄的,连带着车行里巡视粮车的仆人们也打起了哈欠,一开始那些值夜的还用些心,到了后来,就躲到暗处打起了盹。
酆泰并没有立刻派人涌入镇上抢粮,而是停在了镇南的枣林之中,近两万石粮食,光靠手底下百十号人是运不走的,还得等后边大队人马前来才行。等待片刻,前去打探的喽啰返回来禀报道,“酆将军,粮车都停靠在车行里呢,足有百辆大车。”
“朱家的人没发现什么端倪吧?”酆泰虽然粗人一个,可该有的警觉性还是有的,现在带来的先头人马太少,若是朱家的人有了防备,必然会押着两车一路向北,若孟州兵马再出城接应,那对抢粮之事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小喽啰拱拱手,面上含笑道,“酆将军多虑了,那些巡视粮车的都躲在车行里睡大觉呢。”
“睡觉呢?”酆泰咧咧嘴,张口露出了后怖,这朱家的人也太自信了,这么多粮食竟然如此不用心,难道真当白波镇安全无事了么?
大约到了子时,一票人马乌压压的来到了枣林,黑夜之下,无法细数,但估计不下于千人的。后续人马到来后,酆泰也算吃了颗定心丸,他找来几个小头目,细声吩咐道,“一会儿进镇后都给老子约束好手下,莫要多做纠缠,抢了粮车立刻运出镇子。留下百余人跟着老子迷惑下官军,其余人马押着粮车向西精北氓山南部,进入新安县境内,再转道向南去伊阳,潘忠将军会领人在伊阳接应你们的。”
几个头目自不敢多言,赶紧拱手道,“是,酆将军放心,不就是一个破镇子么?料想出不了事的。”
“哼,真当老子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德性?我告诉你们,这次来白波镇是为了粮食,谁要是再敢乱来,丢了性命是小,要是误了殿下的抢粮大计,嘿嘿”
酆泰斜着眼扫了一圈,看的几个头目全都干笑了起来。酆泰太了解手下人的作风了,要是不先提个醒,这些人保准进镇一阵疯抢,换做平时,如此也就罢了,可这里是白波镇,孟州的官兵半个时辰就能杀过来,所以争的是时间,再行那疯抢之事,一旦被官军咬住,那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被酆泰一阵冷眼,几个头目也都打起了寒颤,看来这抢掠一事是没希望了。
子时三刻,原本安静无比的白波镇响起了一阵狗吠,与此同时,上百大汉一窝蜂的冲进了镇上大车行,眨眼的功夫,大车行里就乱成了一锅粥。酆泰领头闯入,一开始还有几个朱家仆人提刀来挡,但斗了没两下就被走翻在地,这下仆人们一哄而散,再无人敢挡着了,竟由着贼人将粮车一辆辆运出了车行。朱苕河睡得正香,听外边一阵躁乱,他披好衣服跑了出来,当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后,他是又气又怕,招呼着亲信去挡着,可这时那些所谓的亲信谁还听他的?
酆泰一眼就看到了屋门前大呼大叫的朱苕河,走过来伸脚将他踹翻在地。钢锏搭在肩头。挑眉冷笑道。“你应该是主事的吧?回去告诉那位朱娘子,就说这批粮食我们淮西军要了,若是她不高兴,可去顺阳,老子便是淮西军酆泰”。说完话,酆泰一挥手,喽啰们哈哈大笑着护着粮车离开了车行。
看着空空如也的大车行,朱苕河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中。完了,丢了这么多粮食,等回到符祥,那位大侄女还不得把他赶回家中当个富家翁?
丑时两刻,孟州城,劳累了一天,呼延庆早早便睡下,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一直以来呼延庆都不喜欢被人打扰,于是他拉开门。对这门外亲兵劈头盖脸的骂道,“大半夜的。折腾个什么,有事赶紧说,要是说不出个三五六来,看本将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