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习习,波扬浪卷的淮河两岸风光,相比之前浩荡奔涌的济水流域,却又是另一种风光。
原本两岸应该是正常插青的万顷良田,被火烧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痕迹,污染的如同一块快,掉到泥泞里踩踏之后,重新捡起来铺开的画卷,满是各种污浊斑驳的颜色。
原本应该是带着新翻泥土和禾苗青涩气息的春风里,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味道,偶然零星遇见一些在近岸打渔的人家,也像是受惊的水鸟一般,忙不住的钻进岸边的水草丛中。
而到了晚上,则会多出一些,高举火把,连夜尾随的星星点点,人马活动的行迹。被破坏或是焚掠的渡口、港湾、城邑比比皆是。
如果说我们一路过来所见的淮北沿岸,都是一副破败萧条的景象,那淮南沿岸的地区,一定是比破败萧条更糟糕的满目疮痍。
只有一座座充满敌意的军寨或是望哨,矗立在山丘或是河口边上。这时长期处于被攻伐和征讨对象的淮南,所留下的后遗症,
虽然这里距离岭南朝廷德五路招讨行营尚远,但是作为某种现实和历史上,南北交接会冲的过度地域,这里的诸路军镇州县的情况复杂纷乱,又远胜过北地,
敞开的舱室重,随着伤势的稳定,我救回来的那位十娘,的脸色已经好上了许多,可以自己起身进食和轻微的活动了。
“说实话,你可不太象个郎中”
她轻轻蹩着好看的眉眼,喝着一盏据说能够补血益气的苦药。
“哦,”
接着药汤蒸腾热气的掩护,我猫了一眼某个位置,嗯,还穿在身上。
“轻浮、无端,还喜欢趁人之危。。”
她似乎也注意到什么,突然道
“那天下的郎中,都算是轻浮无端之辈了?。。”
我视线随着她身前的轻颤,摇头晃脑的道
“所谓乘人之危,也不过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本能。。”
“你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相比你的医道,我觉得你更像是个探子。。”
她冷不防又抛出这句,让我寒毛差点竖了起来。
“哪有我这种到处救死扶伤的探子啊。。那不亏了大去”
随即我便若无其事的应声道
“探子才喜欢关注和搜寻当地的风物人情。。”
她似乎和我卯上了。
“这有什么稀奇。。”
我撇撇嘴道
“古时有个叫李时珍的前辈,也是遍访天下名山大川,收集各地民情和习俗,然后从中觅得古时良方和药理,最终编成了一部《本草纲目》。。”
“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你又在扯了,本草纲目书,明明是本朝乾元年间,梁公创军医署,而编集天下名医之大成,所著的。。”
“主编丛编附录者中,也未闻有李时珍之名尔。。”
我很喜欢和她拌嘴的这种氛围,虽然最后不免以某人恼羞成怒,然后牵动伤口而收场。
好容易有个符合我审美观的妹子,就算知道可能不是我的菜,还是会生出点虚假的安逸从容,和若有若无的想头。
“不过,你是不是探子,又于我何干,”
她目光灼然的看着我眼睛道
“我只知道,这一路过来你并未危害到我们,反而有救助的大恩情。。”
“我也不是是非不分之辈。。该有重酬的”
“你可曾许人了否。。”
我突然脱口出这么一句
“怎么”
她愣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反而眯起眼睛透出某种意味深长的神情
“奴这一身蒲柳之质,蒙君错爱了。。”
“哦。。”
等等,这时给我发好人卡么,我听出点味来。
“不过,就算是奴未曾适人,也未尝会有多少机会了”
“麽。。”
好吧,我居然被人给变相鄙视了,不由第一次情绪压倒理性,生出想做点什么,好给这个女人点颜色看的意气。
好歹我此身也是个海藩领的贵姓二代啊,要是去掉那些多余的因素,拼爹起来离高帅富的标准不会差太多,
“因为奴已经发下誓愿,要以此身为主家荣辱兴衰,绵尽竭力。。”
她像是陷入某种突如而来的回忆,有些自嘲的继续道。
”相夫教子的日常,已是不敢奢望的东西了。。“
好吧,我的怒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怜惜和不值的复杂心情。
这天杀的乱世,野心和欲望交织的大时代,把良善百姓给逼成了流寇和路倒,看起来多好的妹子,连做一个普通的良人,都不可得的奢望么。
我思绪如潮的脑补着,她随后的一句话,让我再次愣了一下。
“不过,念奴的话,还是有法可想的。。”
念奴,好吧,这好像是那个侍女领头的名字,虽然她也有不错的姿色和水准,但是因为侍女们混同一色的容妆,再加上和十娘在一起,就不免被掩盖了。
“毕竟本家亦是求贤若渴,不吝结纳豪杰俊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