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微澜2(1 / 2)

在满地劳碌的人群中,并不乏这样养尊处优,臃肿白皙的存在,天南城中原本的富贵人家,现在只是被剥夺了所拥有的大部分,被官军驱役着苟延残喘的幸存者。

他们挺着臃肿或是虚胖的身体,撩起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袖子,露出那些拿掼了纸笔算盘或是赏玩风月古玩,而保养得当白白胖胖的手脚,踩在瓦砾和垃圾中,握起粗重的工具,像是那些最卑贱的下里巴人一样,为了明天的一口生计,在炎炎烈日之下汗发如雨的劳作者。

当然了,任何笨拙或是不够合格的人,在第一时间就被淘汰了,来自饥饿和肉体上的痛苦,会让他们第一时间学会适应和,因此,某个白胖中年的这些小小的举动和异常,并没能激起太大的浪花,就泯然于大众之中。

不过内城的搜捕还在继续着,不计代价也不惜人命的拷逼催问之下,终于有了些许成果。或者说是打草惊蛇的结果,有人连夜试图潜越内城通往外河的横沟,然后被安排在各条出水口的埋伏人员堵个正着,结果对方奋起拼杀,几乎是身手高强狠绝之辈,打了个全灭。

但总算在最后一刻发出警哨,然后几乎是四面八方抢功的人官兵纷涌而至,而对方也饶是了得,一路浴血拼杀死伤累累,硬是给闯到了大河边上的城墙上,用身体掩护这最后几个人从高处跳下水去,不过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官军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河上这个漏洞呢。

于是乎,早在附近巡夜的快船和善水的士兵,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将那几个跑得水鬼一样的倒霉蛋,给捞了回来,小心翼翼的绑送到正明门去。

本以为是小鱼小虾,却网到一条疑似的大鱼,不由人心振奋起来,现下正在宪军营里,接受军中刑求专家使出浑身解数的轮番炮制和款待,目前为止中军对他吗的身份,还是捂得很紧,却没有放松戒严和搜捕。

然后又有若于叛军的残余,试图逃往出城而发生了多起冲突和战斗,却是再没有什么像样的人物,最大的也不过时一个临阵脱逃躲回家的副校尉而已。

所以我们还得再这些宫城废墟上,继续呆下去,以发现更多的机会渺茫的线索。

“这处便是章群殿……取古时汉名”

宫城之中,身旁一个尖细的声音,像是导游一般的为我婉婉道来。

“不过主要是存放书册、文献,以及起居录事之所……”

我点了点头,因为他的帮助,我的人在这处废墟下找到好些,还未完全焚毁的书册薄籍,犊档什么的。

其中包括部分残缺不全的通海公家系的玉册,和几代人的起居注什么的,交到中军那里去也是一笔小小的功劳,给我们换来更多可以支派的人手和日常配给。

“这里是泉台馆,行在内汤水的专取之所……”

“馆内的地井直通数口泉眼四季丰饶不竭”

“只要挖开瓦砾,应该还有可以继续使用的部分……”

我当下作出决定,将这处作为新开辟的伙房和洗浴之所,和那些临时民夫彻底分开。

虽然然我用最低的维持指标来实现最大的劳动效率,但是起码的清洁卫生还是有强制要求的,饮水必须烧开,如厕与宿营地远远分开等等基本常识。

以为是夏日,又是火烧过的废墟,我可不想在我的麾下,出现什么时疫的策源地。为此我甚至组织人挖了条贯通好几个小池塘泊的沟渠,以确保有足够流动的水源。

“你做的不错……”

想到这里,我转头赞扬了一声,让他的脸色涨红起来,似乎已经开始进入某种角色了。

按照这位小宦官萧炎,不,应该叫小奥的说法,他的职事是宫门使,就是给每一个进入行宫的人,引路和介绍注意事项的黄门官,不那么重要,却又一点好处,因此对于宫内内部的分布,颇为熟稔。

在火起的时候,一边躲避乱兵,一边逃离火场,而胡跑乱闯走投无路,误打误撞的跌入这口枯井之中,反而因此捡了一条性命的回来。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不好过,摔伤了腿又在井下被烟熏的七荤八素,所幸发现一个通风口,又靠舔井壁蒸腾出来的水珠,才勉强活了下来。

把他带回来的第二天,就撑着伤腿主动表示,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投入工作,以体现自己的价值和用处,看起来很有某种危机感的样子。

有他这么一个熟悉宫城情况的活宝,引领我们的方向和发现一些废墟下的隐藏内容,再加上一些管理学上的主次区域和轻重缓急的划分,工作进度和效率就不免加快了许多。

刨除了那些明显缺少价值的地段和劳力投入的亢余,以食物和休息时间为手段的分组竞赛的激励机制,我直接管理下的数千口人,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劳作成效,远远超出别处一大截。

虽然我们才是征服者和欺压者,但是通过后世血汗工厂之类的合适管理制度,完全可以将主要矛盾从我们和广大被征管者的压迫反抗,变成他们内部资源竞争的主要矛盾,因为我们有强大到无法让人生出反抗念头的武力,但是他们身边的同类,却并非不可能竞争和对抗的。

通过挤压和夺取同类的空间和资源,同样可以获得某种成就感式的心里代偿,这就是人类作为社会动物的某种劣根性和群体效应。

也为我这个权善后副使再次赢得了,某个善于经营和使用劳役的名声,因为我几乎不用死人,用彼别人更少的募耗和管理人手,也能超额完成各项工役和项目指标。

只是这种卓效和业绩,放在平日或许还有个实质的上佳考评,但在眼下一片纷扰忧急的情形下,却又不算的什么了。

前沿都指挥那里,又找我过去好几次,当然我汇报进度除了要钱要东西要人外,就是装糊涂,对这种并非我这份小身板所能扛起的职责,或是出头替人背黑锅的差事,敬谢不敏了。

我今天心情颇好,却是因为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广府的家书,虽然只是一些日常琐事,但也足够让人感觉到,某种有所依靠和后盾的淡淡温馨。

因为这封家书是分成不同人口的述好几段,最后由那只眼镜娘崔绾婷写的,工整娟秀的字体上,似乎也能体现出某种心情和情愫,

好吧军中呆久了,残酷的东西见得多了,似乎有点格外怀念家里那些代表美好事物的人儿来,这一封家书就被寄托了太多的东西。

此时此刻,谜样生物是否一边在指手画脚忙得团团转,一边忙里偷闲支着下巴,咬牙切齿对着空气的发着牢骚;而抱头蹲有是否还是那么不喜欢出现在人前,有一空就躲开喧嚣,蜷缩在角落里安静恬恬的看书;而那只呆萌,估计是继续很没有存在感的,在我家的庭中廊下游荡着,拿我家的花花草草、蟑螂老鼠什么的,锻炼着她那点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技艺,不至于变得生疏。

至于崔绾婷,我似乎可以想像,她时不时手托着那副,我临行前新给她定制的金丝眼镜,用一种哀婉认命的表情,正在对着账册,一发呆就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