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就知道了他这么说的缘由了。
阻力最大的天南本地固然是平定无疑,尘埃落定了,但是在捎带大海彼岸的安远州那里,却出了严重的意外和纰漏。
另一只武装加强过的偏师,一万多名精锐的拱卫军,在右威卫将军高浑率领下,护送枢密都承旨王诜,成功强势登陆大沙港城,深入安远州城下之后,居然就这么全军覆没了。
朝廷的权威和号令,在一个地方接连栽倒两次,所谓朝野震动,舆情哗然莫过于此,因此尚有余力的天南讨逆军,在完成了使命之后,又要扮演起某种救火队和善后的角色了。
正所谓所谓兵疲师老,又新遭大创,前方功劳的赏赐,也还没有得到,因此除了口号喊得响亮,胸口拍的于脆,具体到了底下,各部都有推诿、拖沓之
却是谁也不愿意去做,这个替人搽屁股而吃力不讨好的勾当,现成的功劳还没到变成实质的好处不说,万一有所闪失,那是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人手折损不说,连带之前好容易拼出来的名声和功劳,却要搭进去,怎么看也是得不偿失的勾当。
更何况,安远州虽然于天南之地,不过是一海之隔,但却属于西海道的下辖,而非本土七道的安南道,无论是风物民情,政治格局,都大相径庭,前者乃是全部编户齐民,高度郡县化的本土腹地,后者则是拥有大量老牌大小海藩分封的外洲大岛。
东西两海道,就是为了管理这些外洲大岛之上,众多海藩土领和经营对外开拓,而专门设置的,在位格上更高于陆地七道的都督和都护们。
而东海道诸岛洲的开发最早,也最成熟,因此东海道官府军民的主要对手,除了大陆沿岸的北朝兵马之外,就是那些除了野蛮彪悍,没有其他优势的山夷土蛮。
周边的势力也主要是那些历来亲熟的臣藩属国,自古以来就是传统意义上天朝文化圈的熏陶之下内,拥有成熟的藩贡体系,因此就算大量内附和分封之后,国人和土户的稳定性和向心力,也要好的多,几乎没有语言文字不通之虞
而西海道的情况则要复杂的多,从开拓之初,就要对面的是来诸多强大外夷番邦的势力和影响,更多说多如牛毛的宗教、民族和风土人情,以及大大小小存在日久的土著政权。
虽然很早就被一一征服和攻灭,变成国朝直领的州县,或是有限自治的臣藩之属,但是那些藏匿在庞大土族人口中,那些不甘失败的各种故国残党,还是会继续勾结内陆深处那些蛮荒不化之地的土著,时不时得起来作乱犯境。
因此在早起的军事征服和平底之余,就是用大量就地赐土和分封将士,来酬赏功劳的,这些就地受土的将士,也演变成当地众多国人家族的起源。
而在南朝建立之后,功臣、重臣和宗戚之属,都会优先分封于西海道,以加强对当地的控制。因此西海道之多岛洲之上,最常见与直领州县并立的大小分藩。
自从永嘉大进军的惨痛失利后,这原本颇有矛盾和竞对的新旧藩领,就开始两厢合流,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国朝最保守,又是最激进的势力。
他们虽然同样世系相承的是华夏衣冠礼仪,用的是故国的语言文字,自认为天朝子民,但对于光复岭内乃至中原故土的北伐大业,却是缺少兴趣,而在对外征服那些外夷土蛮,夺取更多的田土户口,为国人的对外殖民,争取更大生存空间上,却有一种时代相承的偏执和狂热。
相对于东海道那些,政治立场更倾向于大陆派,或则说是北伐派,东人党的诸侯海藩,
他们也是朝中所谓“西党”的政治基础和根本来源。然后其中相当部分势力,又和东海道的海藩诸侯,构成了朝中与本土的所谓“陆派”相对应的“海派”。
从某种意义上说,东海道深受故国熏陶,开化度高,人文物产更胜一筹,。而西海道则以民风彪悍,版图广阔上更胜一筹。
理论上西海道的势力范围,从印度半岛一直到波斯海——红海沿岸,乃至在外昆仑海的南部善洲(东非沿岸),拥有自己的殖民港口和贸易据点,更别说作为长期渗透和经营的重要藩属,南部膳洲的东南大岛——马佳洲,以及长期往来的南昆仑诸国。
而本土七道,则构成了以梁氏幕府、朝廷二元化为主的,南朝核心政治力量的基本盘,也是制御两海道诸藩外属,附国臣庸的根本所在。
南朝号称八十万驻屯军,其中近半归于两海道,其中又侧重于西海道,很有些知名善战的劲旅番号,拥有五路招讨行司之一的西昆仑总管路,以及相对应的西洲都护府。
大司徒马扩及其族人,便是这些西海路中诸多政治派系的主要代表和重要领头人物,只是大梁开国百多年来,西海道虽然出过一些桀骜不驯的!人物和形形色色的骚动变乱,但是作为前任朝廷重臣,公然拉起反旗对抗大梁中枢,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不由人不得不疑虑纷纷,传言四起。
更别说这些人精一般的军使、镇将们,所谓上窜下跳各逞其能的撇清手段,所谓众所一心,就算是身为五军正帅的刘绍能,亦是无法独善其身,因此最后采用了一个折中妥协到各方都能勉强接受的提案。
就是从现有的三卫五镇,及各部州郡兵中,按照一定比例抽取员额,然后从一堆具有相应资格,却纷纷各种“水土不服”生起病来,或是“感染时疫”“伤势恶化”的军头中,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倒霉蛋,众望所归的特辍两级,组成一支先遣讨击军,赶赴大沙港城,稳定局面,兼打探消息和接应当地官军的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