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因为一时的惊慌和错乱,而无意仰身高过这条线,被友军的排击所误伤,就算能够活下来,也无疑是最憋屈也是最丢脸的事情了。
这就是在铳器之师的各种好处之一,只消在一定距离之外,就能将敌兵纷纷摞倒,再没有如此便宜轻松的事情了吧。
而在友军的充分火力支援下,披坚执锐攻城拔寨,也是一桩相当酣畅快意的事情,特别是在炮子铳丸的飞舞中追亡逐北,势如破竹的情形。
因此,大多数情况下,一旦铳兵形成压制和上风,矛手和白兵构成的战队,就只有居前列队,沦为看客的角色了,直到转入追击中。
谷老四一边如此想念着,一边用过来人的资深身份,轻车熟路的训丨导着这些个生瓜蛋子和新员,却不免生出些许隐隐的自得和成就感。
就仿佛之前的紫金山下,被成排的火器阻挡在营阵前,痛不欲生的尿了裤子,其实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虽然谷老四从江宁城外,加入这支人马才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他却恍然若觉得,似乎已过去了很久一般的熟稔自然。
可以像是一个多年老军伍一般,对着那些新丁充满自豪感的各种涓涓教诲。因为这段来自军中相对丰富的经历,给他剩下的人生,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未来。
“匡济天下……人人足给。”
他心中默念着,诸如自己这般满手血腥的老行伍,也能拥有企望和追求,也能为如此崇高远大的想念,绵尽一份微薄之力么。
洛都,街市上的风声,一日紧过一日,每天都有新鲜的人头,被挂上了城墙。里有各自不同,从南朝奸细,到私藏逆报的嫌疑,从哄抢三大市,到偷鸡摸狗的琐碎小罪。
名为特殊时期的严刑峻法,让寻常人家犯错的成本和代价,被无限的放大,很可能一夜之间就是生离死别或是家破人亡。无论是悬首城上,还是就地发配军前。
而原本居高不下的物价,也搭着南军逼近都亟道的顺风车,继续水涨船高,因此城中的底层居民,只能靠每日限量供应的官粮,买回两升散发着陈谷子霉味的口份粮,而苟且度日着。
而在梁园故址的别业里,绮罗美酒,佳肴依旧,丝竹雅乐,终日不绝于耳,陵候张德坤,穿着宽松轻软的家居袍服,享受着家养美姬,以口为杯的服侍对喂。
自从他的前任,灵宝公从平卢道强势回归,重掌天下兵马大元帅府之后,他就做出一副十分配合的姿态,交出洛都留守和大元帅府,可能涉及的所有资源和渠道,只剩下最基本的过问职权。
然后有事没事,就躲在这里,表现出一副沉溺和醉心于声色犬马,低调内敛做人的姿态来,但他终究是大摄的亲侄子,很多东西是无法回避过他的。
比如,华妆云鬓,长裙大袖的宫装女子,款步而至,像猫儿一样蹲坐下来,乖乖的靠在他手边的,用脸颊轻触他的腿面。
她唤作糖糖,据说是手下于员,已经失联许久金求德的胞妹。
颇有心计和成算的女子,在一次偶遇后,就以出色的言表谈吐,青眼所钟而秘密纳为他的禁脔,当然,明面上的身份还是一名女官而已。
负责监视和控制那些宗室中的女眷之属,并且安排她们在某些见不得光的地方,继续发挥用处。
“主公让人调查的南朝新军,已经有所回应和结果了……”
她俯首在膝上片刻,方才轻启朱唇道
“如今被陷在汴州城内的,乃是新军七将之三,前锋、左锋、中峰部……”
“而君上令人留意那只火器新军,乃是左厢游击部,新近方升格外游击军,”
“领军的乃是南海八叶之一,罗藩嫡脉的大公子……”
“正在郓州一代,与河北军交战……”
张德坤微微点了点头
南朝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北朝毕竟在地方经营日久,留下了不少伏笔,因此在南朝兵马,籍以你那些藩镇旧属,大肆扩充之下,某些眼线和暗子也获得了启用,可以接触相当层次的消息来源了。
正所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基本道理。
“数年自岭外前归来……然后遇上东南招讨行司总管夫人,结拜姐弟”
突然糖糖正在述说的一句话,让他心头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但却模模糊糊的不得要领。